原文:俞慎,字谨庵,顺天旧家子。赴试入都,舍于郊郭。时见对户一少年,美如冠玉。心好之,渐近与语,风雅尤绝。大悦,捉臂邀至寓,便相款宴。审其姓氏,自言:金陵人,姓俞,名士忱,,字恂九。公子闻与同姓,又益亲洽,因订为昆仲;少年遂以名减字为忱。明日,过其家,书舍光洁;然门庭踧落,更无厮仆。引公子入内,呼妹出拜,年十三四以来,肌肤莹澈,粉玉无其白也。少顷,托茗献客,似家中亦无婢媪。公子异之,数语遂出。由是友爱如胞。恂九无日不来寓所;或留共宿,则以弱妹无伴为辞。公子曰:吾弟流寓千里,曾无应门之僮,兄妹纤弱,何以为生矣?计不如从我去,有斗舍可共栖止,如何?恂九喜,约以闱后。试毕,恂九邀公子去,曰:中秋月明如昼,妹子素秋,具有蔬酒,勿违其意。竟挽入内。素秋出,略道温凉,便入复室,下帘治具。少间,自出行炙。公子起曰:妹子奔波,情何以忍!素秋笑入。顷之,搴帘出,则一青衣婢捧壶;又一媪托柈进烹鱼。公子讶曰:此辈何来?不早从事,而烦妹子?恂九微哂曰:素秋又弄怪矣。但闻帘内吃吃作笑声,公子不解其故。既而筵终,婢媪彻器,公子适嗽,悞堕婢衣;婢随唾而倒,碎椀流炙。视婢,则帛剪小人,仅四寸许。恂九大笑。素秋笑出,拾之而去。俄而婢复出,奔走如故,公子大异之。恂九曰:此不过妹子幼时,卜紫姑之小技耳。公子因问:弟妹都已长成,何未婚姻?答云:先人即世,去留尚无定所,故此迟迟。遂与商定行期,鬻宅,携妹与公子俱西。既归,除舍舍之;又遣一婢为之服役。公子妻,韩侍郎之犹女也,尤怜爱素秋,饮食共之。公子与恂九亦然。而恂九又最慧,目下十行,试作一艺,老宿不能及之。公子劝赴童子试。恂九曰:姑为此业者,聊与君分苦耳。自审福薄,不堪仕进;且一入此途,遂不能不戚戚于得失,故不为也。居三年,公子又下第。恂九大为扼腕,奋然曰:榜上一名,何遂艰难若此!我初不欲为成败所惑,故宁寂寂耳;今见大哥不能自发舒,不觉中热,十九岁老童,当效驹驰也。公子喜,试期,送入场,邑、郡、道皆第一。益与公子下帷攻苦。逾年科试,并为郡、邑冠军。恂九名大噪,远近争婚之,恂九悉却去。公子力劝之,乃以场后为解。无何,试毕,倾慕者争录其文,相与传诵;恂九亦自觉第二人不屑居也。榜既放,兄弟皆黜。时方对酌,公子尚强作噱;恂九失色,酒琖倾堕,身仆案下。扶置榻上,病已困殆。急呼妹至,张目谓公子曰:吾两人情虽如胞,实非同族。弟自分已登鬼箓。衔恩无可相报,素秋已长成,既蒙嫂氏抚爱,媵之可也。公子作色曰:是真吾弟之乱命矣!其将谓我人头畜鸣者耶!恂九泣下。公子即以重金为购良材。恂九命舁至,力疾而入,嘱妹曰:我没后,急阖棺,无令一人开视。公子尚欲有言,而目已瞑矣。公子哀伤,如丧手足。然窃疑其嘱异,俟素秋他出,启而视之,则冠巾袍服如蜕;揭之,有蠹鱼径尺,僵卧其中。骇异间,素秋促入,惨然曰:兄弟何所隔阂?所以然者,非避兄也;但恐传布飞扬,妾亦不能久居耳。公子曰:礼缘情制;情之所在,异族何殊焉?妹宁不知我心乎?即中馈当无漏言,请勿虑。遂速卜吉期,厚葬之。初,公子欲以素秋论婚于世家,恂九不欲。既没,公子商素秋,素秋不应。公子曰:妹年已二十矣,长而不嫁,人其谓我何?对曰:若然,但惟兄命。然自顾无福相,不愿入侯门,寒士而可。公子曰:诺。不数日,冰媒相属,卒无所可。先是,公子之妻弟韩荃来吊,得窥素秋,心爱悦之,欲购作小妻。谋之姊,姊急戒勿言,恐公子知。韩去,终不能释,托媒风示公子,许为买乡场关节。公子闻之,大怒,诟骂,将致意者批逐出门,自此交往遂绝。适有故尚书之孙某甲,将娶而妇忽卒,亦遣冰来。其甲第云连,公子之所素识;然欲一见其人,因与媒约,使甲躬谒。及期,垂帘于内,令素秋自相之。甲至,裘马驺从,炫耀闾里。又视其人,秀雅如处女。公子大悦,见者咸赞美之,而素秋殊不乐。公子不听,竟许之。盛备匳装。计费不赀。素秋固止之,但讨一老大婢,供给使而已。公子亦不之听,卒厚赠焉。既嫁,琴瑟甚敦。然兄嫂系念之,每月辄一归宁。来时,匳中珠绣,必携数事,付嫂收贮。嫂未知其意,亦姑从之。甲少孤,止有寡母,溺爱过于寻常,日近匪人,渐诱淫赌,家传书画鼎彝,皆以鬻还戏债。而韩荃与有瓜葛,因招饮而窃探之,愿以两妾及五百金易素秋。甲初不肯;韩固求之,甲意似摇,恐公子不甘。韩曰:我与彼至戚,此又非其支系,若事已成,则彼亦无如何;万一有他,我身任之。有家君在,何畏一俞谨庵哉!遂盛妆两姬出行酒,且曰:果如所约,此即君家人矣。甲惑之,约期而去。至日,虑韩诈谖,夜候于途,果有舆来,启帘照验不虚,乃导去,姑置斋中。韩仆以五百金交兑俱明。甲奔入,伪告素秋,言公子暴病相呼。素秋未遑理妆,草草遂出。舆既发,夜迷不知何所,逴行良远,殊不可到。忽有二巨烛来,众窃喜其可以问途。无何,至前,则巨蟒两目如灯。众大骇,人马俱窜,委舆路侧;将曙复集,则空舆存焉。意必葬于蛇腹,归告主人,垂首丧气而已。数日后,公子遣人诣妹,始知为恶人赚去,初不疑其婿之伪也。取婢归,细诘情迹,微窥其变,忿甚,遍愬都邑。某甲惧,求救于韩。韩以金妾两亡,正复懊丧,斥绝不为力。甲呆憨无所复计,各处勾牒至,但以赂嘱免行。月余,金珠服饰,典货一空。公子于宪府究理甚急,邑官皆奉严令,甲知不能复匿,始出,至公堂实情尽吐。蒙宪票拘韩对质。韩惧,以情告父。父时休致,怒其所为不法,执付隶。及见诸官府,言及遇蟒之变,悉谓其词枝;家人搒掠殆遍,甲亦屡被敲楚。幸母日鬻田产,上下营救,刑轻得不死,而韩仆已瘐毙矣。韩久困囹圄,愿助甲赂公子千金,哀求罢讼。公子不许。甲母又请益以二姬,但求姑存疑案,以待寻访;妻又承叔母命,朝夕解免,公子乃许之。甲家綦贫,货宅办金,而急切不能得售,因先送姬来,乞其延缓。逾数日,公子夜坐斋头,素秋偕一媪,蓦然忽入。公子骇问:妹固无恙耶?笑曰:蟒变乃妹之小术耳。当夜窜入一秀才家,依于其母。彼自言识兄,今在门外,请入之也。公子倒屣而出,烛之,非他,乃周生,宛平之名士也,素以声气相善。把臂入斋,款洽臻至。倾谈既久,始知颠末。初,素秋昧爽款生门,母纳入,诘之,知为公子妹,便欲驰报。素秋止之,因与母居。慧能解意,母悦之,以子无妇,窃属意素秋,微言之。素秋以未奉兄命为辞。生亦以公子交契,故不肯作无媒之合,但频频侦听。知讼事已有关说,素秋乃告母欲归。母遣生率一媪送之,即嘱媪媒焉。公子以素秋居生家久,窃有心而未言也;及闻媪言,大喜,即与生面订为好。先是,素秋夜归,将使公子得金而后宣之;公子不可,曰:向愤无所泄,故索金以败之耳。今复见妹,万金何能易哉!即遣人告诸两家,顿罢之。又念生家故不甚丰,道赊远,亲迎殊艰,因移生母来,居以恂九旧第;生亦备币帛鼓乐,婚嫁成礼。一日,嫂戏素秋:今得新婿,曩年枕席之爱,犹忆之否?素秋微笑,因顾婢曰:忆之否?嫂不解,研问之,盖三年床第,皆以婢代。每夕,以笔画其两眉,驱之去,即对烛而坐,婿亦不之辨也。益奇之,求其术,但笑不言。次年大比,生将与公子偕往。素秋以为不必,公子强挽之而去。是科,公子荐于乡,生落第归。隐有退志。逾岁,母卒,遂不复言进取矣。一日,素秋告嫂曰:向问我术,固未肯以此骇物听也。今远别行有日矣,请秘授之,亦可以避兵燹。惊而问之。答云:三年后,此处当无人烟。妾荏弱不堪惊恐,将蹈海滨而隐。大哥富贵中人,不可以偕,故言别也。乃以术悉授嫂。数日,又告公子。留之不得,至于泣下。问:往何所?即亦不言。鸡鸣早起,携一白须奴,控双卫而去。公子阴使人委送之,至胶莱之界,尘雾幛天,既晴,已迷所往。三年后,闯寇犯顺,村舍为墟。韩夫人剪帛置门内,寇至,见云绕韦驮高丈余,遂骇走,以是得无恙焉。后村中有贾客至海上,遇一叟甚似老奴,而髭发尽黑,猝不能认。叟停足而笑曰:我家公子尚健耶?借口寄语:秋姑亦甚安乐。问其居何里,曰:远矣,远矣!匆匆遂去。公子闻之,使人于所在遍访之,竟无踪迹。异史氏曰:管城子无食肉相,其来旧矣。初念甚明,而乃持之不坚。宁如糊眼主司,固衡命不衡文耶?一击不中,冥然遂死,蠹鱼之痴,一何可怜!伤哉雄飞,不如雌伏。白话文:俞慎,字谨庵,出身于顺天一个官宦世家。他进京赶考时,住在郊区一所房子里,经常看见对门有一个少年,生得美如冠玉,心中很喜欢他。使渐渐接近他,同他交谈。少年谈吐尤其风雅,俞慎更加喜爱,拉着他的胳膊来到自己的住处,设酒宴款待。问他的姓氏,少年自称是金陵人,姓俞名士忱,字恂九。俞慎听到与自己同姓,更觉亲近,就同他结拜为兄弟。少年便将自己的名字减去士字,改为俞忱。第二天,俞慎来到俞恂九家,见书房、住处明亮整洁,但门庭冷落,也没有仆人、书僮。俞恂九领着俞慎进入室内,招呼妹妹出来拜见,他妹妹年约十三四岁,肌肤晶莹明澈,就是粉玉也不如她白。一会儿,俞恂九的妹妹又端来茶敬客,好像家里也没有丫鬟、女佣。俞慎感到奇怪,说了几句话出来了。从此他们二人就像亲兄弟一样友爱。俞恂九没有一天不来俞慎的住所,有时留他住下,他就以妹妹弱小无伴而推辞。俞慎说:弟弟离家千里,也没有个应门的书僮;兄妹俩又纤弱,怎么生活啊!我想,你们不如跟我去,一同住在我那儿,怎样?俞恂九很高兴,约定考完试后随他回去。考试完毕,俞恂九把俞慎请到家,说:今天是中秋佳节,月明如昼。妹妹素秋准备了酒菜,希望不要辜负了她的一番心意。说完,拉着俞慎的手来到内室。素秋出来,说了几句客套话,就又进屋,放下帘子准备饭菜。不多时,素秋亲手端出菜肴来。俞慎站起来说:妹妹来回奔波,让我怎么过意得去。素秋笑着进去了。一会儿,就有一个穿青衣的丫鬟捧着酒壶,还有一个老妈妈端着一盘烧好的鱼出来。俞慎惊讶地说:她们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不早点出来侍候,却麻烦妹妹呢?俞恂九微笑着说:素秋又作怪了。只听到帘内吃吃的笑声传来,俞慎不解其中的缘故。到了散席的时侯,老妈妈同丫鬟出来收抬碗筷。俞慎正在咳嗽,不小心将唾沫吐到丫鬟衣服上,丫鬟应声摔倒,碗筷菜汤撒了一地。再看那丫鬟,原来是个用布剪的小人,只有四寸大小。俞恂九大笑起来,素秋也笑着出来,捡起布人走了。不一会儿,丫鬟又出来,像刚才一样奔忙。俞慎更加惊异,俞恂九说:这不过是妹妹小时候学的一点小魔术罢了。俞慎于是又问:弟弟妹妹都已长大成人,为什么还没成亲呢?回答说:父母已经去世,我们是留是走还没有拿定主意,所以拖了下来。接着两人商定了动身的日子,俞恂九将房子卖了,带着妹妹同俞慎一块西去。回到家后,俞慎教人打扫出一所房子,让俞恂九兄妹住下,又派了个丫鬟侍候他们。俞慎的妻子,是韩侍郎的侄女,非常爱怜素秋,每顿饭都在一块吃。俞慎同俞恂九也是这样。俞恂九非常聪明,读书时一目十行,试着作了一篇文章,就是那些名望的老儒也比不上他。俞慎劝他去考秀才,俞恂九说:我暂时读点书,不过是想替你分担些辛苦罢了。我自知福分浅薄,不能做官;况且一旦走上这条路,就不能不时时担忧,患得患失,所以不想去考试。生了三年,俞慎考试又落了榜。俞恂九为他抱不平,奋然说:榜上挂个名字,怎么就艰难到这种地步!我当初为成败所迷惑,所以宁愿清清静静地生活。如今看到大哥不能施展文才,不觉心热。我这十九岁的老童生,也要像马驹一样去奔驰一番了。俞慎听了很高兴,到了考试的日期,送他去考场,结果他县、郡、道三场都考了第一名。从此俞恂九与俞慎一块更加刻苦攻读。过了一年参加科试,两人并列为郡、县冠军。俞恂九从此名声大噪,远近的人都争着来提亲,俞恂九都拒绝了。俞慎竭力劝说他,他就推说等参加乡试以后再说。不久,乡试完毕,倾慕俞恂九的人都争着抄录他的文章,互相传诵。俞恂九自己也觉得必定名列榜首了。等到放榜,兄弟两人却都榜上无名。当时他们正在对坐饮酒,听到这消息,俞慎还能强作笑语;俞恂九却大惊失色,酒杯掉在地上,一头扑倒在桌子下面。俞慎急忙把他扶到床上,恂九的病情却已经十分危险了。急忙喊妹妹来,俞恂九睁开眼对俞慎说:我们俩交情虽如同胞,其实不是同族。小弟自己感到快要死了,受你的恩惠无法报答。素秋已长大成人,既蒙嫂嫂抚爱,你就纳她为妾吧。俞慎生气地说:兄弟这是胡说什么呀!你以为我是那种衣冠禽兽吗?俞恂九感动地流下眼泪。俞慎用重金为他购置了上等棺材,俞恂九让人把棺材抬到跟前,竭力支撑着爬进去,嘱咐妹妹说:我死以后,立即盖好棺盖,不要让任何人打开看。俞慎还有话想说,俞恂九已经闭上眼睛死了。俞慎十分哀伤,如同死了亲兄弟。可是私下里却怀疑俞恂九的遗嘱奇怪。趁素秋外出,他偷偷打开棺材一看,见里面的袍服像蝉蛇褪下的皮。揭开衣服,有一条一尺多长的蠹鱼,僵卧在里面。俞慎正在惊讶,素秋急匆匆地进来了,惨痛地说:你们兄弟之间有什么隔阂?我们所以这样做,并不是避讳兄长;只是怕传播声扬出去,我也不能在这里久住了!俞慎说:礼法因人情而判定,只要感情真挚,不是同类又有什么区别呢?妹妹难道还不知道我的心吗?就是你嫂嫂我也不会泄漏一句的,请你不要忧虑。于是很快选定了下葬的日期,把俞恂九厚葬了。当初,俞慎想把素秋嫁给官宦世家,俞恂九不同意。俞恂九死后,俞慎又同素秋商量这事,素秋不肯。俞慎说:妹妹已经二十岁了,再不嫁人,人家会说我什么呢?素秋回答说:如果是这样,我就听兄长的。但是我自觉得没福分,不愿嫁给富贵人家。要嫁,就嫁给一个穷书生吧。俞慎说:可以。不几天,媒人一个接一个的来,但素秋都不中意。先前,俞慎的妻弟韩荃来吊丧,见到过素秋,心里非常喜爱她,想买她作妾,同他姐姐商量。姐姐急忙告诫他不要再说了,怕俞慎知道生气。韩荃回家后,始终不死心,又托媒人传信给俞慎,许诺为姐夫买通关节,保证他乡试得中。俞慎听了后,勃然大怒,将捎信的臭骂了一顿,打出门去。从此与韩荃断绝了交往。后来又有个已故尚书的孙子某甲,将要娶亲时,没过门的媳妇忽然死了,也派媒人来俞慎家提亲。某甲家宅第高大,家财万贯,俞慎平素就知道,但想亲眼见一见某甲本人,就同媒人约定日期,让某甲亲自来见。到了那天,俞慎让素秋隔着帘子,在里边自己相看。某甲来了,身穿皮袍骑着骏马,带领一大帮随从,向街坊四邻炫耀自己的富有。再看他人长得秀雅漂亮,像个姑娘,俞慎非常喜欢。看见的人也都纷纷称赞,但素秋却很不乐意。俞慎没听索秋的,竟许了这门亲事,给素秋准备了丰厚的嫁妆,花钱毫不计较。素秋再三制止,说是只带一个大丫头侍候就行了,俞慎也不听,终究还是陪送得很丰厚。素秋出嫁以后,夫妻感情很好,但是兄嫂常挂念她,每月总要回来一趟。来时,妆盒中的首饰,总要拿回几件,交给嫂子收存。嫂嫂不知她的意思,姑且依从她。某甲从小父亲就没了,守寡的母亲对他过分溺爱。他经常和坏人接触,渐渐被引诱去嫖妓、赌博,家传书画、珍贵的古玩,都让他卖掉还债了。韩荃与他相识,便请他喝酒,暗中试探他,说愿用两个小妾加上五百两银子交换素秋。某甲开始不同意,韩荃再三请求,某甲的心有些动了,但又怕俞慎知道不答应。韩荃说:我与他是至亲,况且素秋又不是他家中的人,如果事情办成了,他也拿我没办法。万一有什么事,由我出面承担。有我父亲在,一个俞慎有什么可怕的!接着让两个侍妾打扮得漂漂亮亮出来劝酒,并且说:如按我说的办,这两个女子就是你家的人了。某甲被韩荃迷惑住了,约定好交换日期,就回去了。到了那天,某甲怕韩荃欺诈他,半夜就在路上等着,看到果然有辆车子前来。掀开帘子,见里面的人果然不假,就领她们回家,暂且安置在书房里。韩荃的仆人又拿出五百两银子,当面交清。某甲便跑入内室,骗素秋说,俞慎得了急病,叫她赶快回家。素秋来不及梳妆,急匆匆地出来,上车就走了。夜里看不清方向,车子迷了路,走了很远,也没有到韩荃家。忽然看见两支巨大的蜡烛迎面而来,大家暗暗高兴,以为可以问路了。不一会,走到跟前,原来是一条巨蟒,瞪着两只像灯一样的大眼睛。众人害怕极了,人和马都逃窜了,把车子丢在路旁。天明了才会齐回去一看,只剩下一辆空车子了。他们认为素秋一定是被大蟒吃了,回去告诉主人,韩荃只有垂头丧气而已。几天后,俞慎派人来看望妹妹,才知道素秋被坏人骗走了。当时也没有怀疑是素秋的女婿搞鬼。直到陪嫁的丫头回来,细说了事情的经过,俞慎才觉出其中有变故,不禁气愤至极,跑遍了县府到处告状。某甲很害怕,向韩荃求救。韩荃因为人财两空,正在懊丧,拒绝了他的要求,不肯帮忙。某甲傻了眼,没有一点办法。府、县拘票来到。他只好贿赂衙役,才暂时没被带走。过了一个多月,金银珠宝连同服饰全被他典卖一空。俞慎在省衙追究得很急,县官也接到上司严加追查的命令。某甲知道再也不能躲藏了,才出来到公堂说出全部实情。省衙又下传票,拘捕韩荃对质。韩荃害怕,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父亲。他父亲当时已退职在家,恼怒儿子的作为不守法,把他绑起来交给了衙役。韩荃到了各官府,说到遇见大蟒的变故,官府以为他是胡编乱造,将他的仆人严刑拷打,某甲也挨了好几次板子。幸亏他母亲整日变卖田产,上下贿赂营救,韩荃才受刑不重,免于一死,韩荃的仆人却已经病死在狱中。韩荃长期囚禁牢中,愿意帮助某甲送一千两银子给俞慎,哀救撤销这桩案子,俞慎不答应。某甲的母亲又请求再加上两个侍妾,只求暂作疑案搁一搁,等他们去寻访素秋。俞慎的妻子又受了叔母的嘱托,天天劝解,俞慎才应允不再去催。某甲家中已经很贫穷,想卖掉宅子凑点银两,宅子一时又卖不出去,就先送了侍妾来,乞求俞慎暂缓交银日期。过了几天,俞慎夜里正坐在书房中,素秋同一个老妈妈忽然进来了。俞慎惊奇地问:妹妹原来平安无事啊?素秋笑着说:那条大蟒是妹妹施的小法术。那天夜里我逃到一个秀才家里,和他母亲住在一起。他说认识哥哥,现在门外,请他进来吧。俞慎急得倒穿鞋子迎出去,拿灯一照,不是别人,原来是周生,是宛平县的名士,两人一向意气相投。俞慎拉着周生的手进了书房,摆酒宴招待,亲热地谈了很久,才知道事情的原委。原来,素秋天将明时,去敲周生的门,周母接她进去,仔细询问,知道是俞公子的妹妹,就要派人通知俞慎,素秋制止了,就和周母住在一起。周母看她聪慧,善解人意,很喜欢她。因为周生还没有娶亲,就想把她娶来给儿子作媳妇,还含蓄地透露了这个意思。素秋以没有得到哥哥的同意而推辞。周生也因为与俞公子交情很好,不肯没有媒人就成亲。只是经常打听消息,得知官司已经说情调解,素秋便告诉周母想回家。周母让周生带一老妈妈送她,并嘱咐老妈妈作媒提亲。俞慎因为素秋在周家住了很长时间,也有意把素秋嫁给周生。听说老妈妈是来作媒的,非常喜欢,就同周生当面订好了这门亲事。原先,素秋夜里回来,是想让俞慎得了银子后再告诉别人,俞慎不肯这么办,说:以前是因为气愤无处发泄,所以想借索取钱财让他们尝尝败家的苦头。如今又见到妹妹,一万两银子也换不来啊!马上派人告诉那两家,官司算了结了。又想到周生家不太富裕,路途遥远,迎亲很艰难,就让周生母子搬来,住在俞恂九原来住过的房子里。周生也备了彩礼,请了鼓乐队,举行了婚礼。一天,嫂嫂同素秋开玩笑:你如今有了新女婿,从前和某甲的枕席之爱还记得吗?素秋笑着问丫头说:还记得吗?嫂嫂感到疑惑,就追问她。原来素秋在某甲家三年,枕席之事都是让丫头代替的。每到晚上,素秋用笔给大丫头画好双眉,让她过去陪某甲。即便是对着蜡烛坐着,某甲也分辨不出来。嫂嫂更加惊奇,请求素秋教给她法术,索秋只笑不说话。第二年,是三年一次的大会考。周生准备同俞慎一块去赶考,素秋说:不必去。俞慎强拉着周生去了,结果俞慎考中了,周生落了榜。回来后便打算不再去应考了。过了年,周母去世,周生再也不提赶考应试的事了。一天,素秋告诉嫂嫂说:以前你问我法术,我本不肯用这些来惹别人惊骇。现在要离别远去,让我秘密传授给你,也可以躲避兵火。嫂嫂吃惊地问她缘故,素秋回答说:三年后,这里就没有人烟了。我身体弱,受不住惊吓,要去海滨隐居。大哥是富贵中的人,不能一起去,所以说要离别了!就将法术全部教给嫂嫂。几天后,素秋又告诉俞慎。俞慎留不住她,难过得流泪,问:到什么地方去?素秋也不说。鸡一叫就早早起来,带一个白胡须的老仆,骑着两头驴走了。俞慎叫人暗暗跟在后边送她,到了胶州、莱州一带,尘雾遮天,晴天后已经不知道她们往哪里去了。三年后,李自成率众造反,村里的房屋变成了一片废墟。韩夫人剪个布人放在大门里面,义兵来了,看到院子里云雾围绕着一丈多高的天神守着,就吓跑了。因此,全家得以安然无恙。后来,村中有一个商人到海上,遇见一个老头,像是素秋的老仆。但是老头的胡子头发全是黑的,不敢贸然相认。老头停下笑着说;我家公子还安康吧?请你捎个口信,素秋姑娘也很安乐。商人问他住在什么地方,老头说:很远,很远,就急忙走了。俞慎听说后,派人到海边四处寻访,竟没有一点踪迹。
评书《西游记》全书分为三大部分,前七回是全书的引子部分,一边安排孙悟空出场,交代清楚其出身、师承、能耐、性情;一边通过孙悟空在天、地、冥、水四境界穿越,描绘四境界风貌,建立一个三维四境界立体思维活动空间。八至十二回写唐僧出世、唐太宗入冥故事,交待去西天取经缘由。十三至一百回写孙悟空、白龙马、猪八戒、沙和尚保护唐僧西天取经,沿途降妖伏魔,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到达西天,取得真经,修成正果的故事。以无量无数方便种种因缘、譬喻言辞,释佛法渊博。
《射雕英雄传》是1957年香港《商报》出版的武侠小说,作者是金庸。该书主要讲述了郭靖背负着家恨国仇闯入江湖,在红颜知己黄蓉的帮助下通过无数历练,最终成长为侠之大者的民族英雄的武林故事。南宋宁宗庆元年间(1195—1200年)某岁末,隐居临安郊外牛家村的忠良之后郭啸天、杨铁心家遭横祸,被与金国王子完颜洪烈勾结的南宋官府害死,已怀身孕的郭夫人李萍、杨夫人包惜弱也双双失踪,噩耗传来,郭、杨的好友全真教道士丘处机怒不可遏,对杀害郭、杨的凶手进行了追杀。他惦念失散的朋友家眷,在临安一带四处奔走打探未果;接着又因受奸人段天德蒙骗在嘉兴与江南七怪发生冲突,两败俱伤。事后,丘处机与江南七怪识破奸人阴谋,释兵言和,但比武未分胜负,丘处机相约江南七怪一同寻人,由自己去救助杨铁心妻子包惜弱,江南七怪去救助郭啸天妻子李萍,并各自将两家的孩子教养成人,十八年后重会嘉兴,由郭杨后人代为比武再分胜负。江南七怪义薄云天,慨然应诺。郭妻李萍在丈夫遇难后,先受到南宋军官段天德挟持,后又为金兵所俘,一路漂流到了蒙古大漠,怀胎十月后产下一子,李萍依丈夫遗言为孩子取名郭靖。光阴飞转,转眼郭靖已经六岁,这一年他因舍命保护草原英雄哲别受到蒙古大汗铁木真赏识,被铁木真带回军营,不久又与铁木真的幼子拖雷结为安答(兄弟)。此时江南七怪也寻访李萍母子到了蒙古,并终于在一次偶然机会中找到了郭靖,六年辛苦于一日之间得到报酬,七怪喜上眉梢,当即便对郭靖启蒙,开始传习各门武功。十年后,郭靖已长成为一个粗壮少年,他虽天资鲁钝,但由于六怪严督紧促,再加上自己勤奋努力,后又因得全真教掌教马钰传授玄门内功,武功已经初成。这十年铁木真东征西讨,终于统一大漠,被尊为成吉思汗。郭靖因颇具战功,被成吉思汗招为金刀驸马。十八年之约将至,江南六怪带郭靖南归,为了让郭靖历练江湖经验,六怪命郭靖先行,自己尾随其后。郭靖赶到张家口,与女扮男装的少年小叫花子黄蓉邂逅,两人一见如故,彼此倾心。郭靖一路南行至金国的中都北京,在城中他因不满一个轻薄王子欺负卖艺弱女穆念慈与之发生恶战,险遭王府爪牙毒手。该下流王子正是郭靖未曾见过面的义弟——杨铁心与包惜弱之子杨康,当年包惜弱与丈夫失散,被金国王子完颜洪烈骗到北京,包惜弱为抚养杨康,被迫忍辱做了完颜洪烈的王妃。郭靖、黄蓉相伴而行,在长江边他们与一个举止奇异的老丐相识,这个老丐便是与黄蓉之父桃花岛主东邪黄药师齐名的武学宗师丐帮帮主北丐洪七公,洪七公喜欢郭靖朴实忠厚,更喜黄蓉伶俐聪敏,遂将两人收入门墙,并把平生杰作刚猛绝伦的降龙十八掌授与郭靖。郭靖、黄蓉辞别洪七公,继续南行,在太湖归云庄两人不期与被太湖群雄截获的金国钦差杨康和杀害郭啸天的南宋军官段天德相遇。杨康杀死段天德,并从中得知郭杨两家渊源和自己的身世,杨康答应与完颜洪烈决裂,并与郭靖结义,但与完颜洪烈终究难舍,并将郭靖北上行刺完颜洪烈的计划泄漏出去。郭靖行刺不成,遂与黄蓉雇舟入海,赶往桃花岛,在岛上他巧遇武林奇人全真派高手周伯通,与这位嗜武成狂为老不尊的老顽童义结金兰,并得周伯通传授左右互博、分心合击的绝技。洪七公遭西毒欧阳锋暗算重伤后,黄蓉临危受命,接替了洪七公的丐帮帮主之位,和郭靖一同赶往洞庭君山参加丐帮大会。与此同时结义兄弟杨康也来到岳州,他利用盗取来的丐帮打狗棒,企图假冒丐帮新任帮主,驱使帮众投降金国,郭靖、黄蓉及时赶到,揭穿了杨康的阴谋。数日后,郭靖、黄蓉为寻找岳飞的《武穆遗书》来到沪溪铁掌帮重地,结果行踪暴露,黄蓉被铁掌帮帮主裘千仞打成重伤,幸得已经退位出家的南帝一灯大师救助才免一死。此间,欧阳锋伙同杨康窜入桃花岛,将在岛上做客的江南七怪中的朱聪等五人杀害,并趁机嫁祸黄药师,企图在武林中掀起一场血腥风波,致使郭靖、黄蓉这一对有情人反目为仇。事后黄蓉机智地识破了欧阳锋、杨康的阴谋,洗雪了这一冤狱,并将作恶多端的杨康除掉,但她自己却落入了欧阳锋的魔爪。郭靖闻听事情真相,心中愧疚万分,便四处奔走寻访黄蓉下落,结果却是音信皆无。半年以后,郭靖寻访到了蒙古大漠,正赶上成吉思汗西征花剌子模,为了擒杀杀父仇人完颜洪烈,郭靖请命出征,被成吉思汗任命为右军统帅。不久黄蓉、欧阳锋也先后来到西征军中,郭靖为让欧阳锋不伤害黄蓉,答应抓到他后三次饶他不死。后郭靖、黄蓉联手与欧阳锋展开恶斗,数次将他擒获,接着郭靖又依黄蓉之计,在攻打花剌子模都城撒麻尔罕的战斗中立下巨功。成吉思汗西征成功,遂产生了南下攻宋的野心,郭靖不愿与自己的父母之邦作战,决心与母连夜逃离蒙古,不料却被成吉思汗察觉,母子被擒,李萍为保儿子忠义,当场自尽,郭靖因哲别、拖雷相助才得以逃离蒙古。郭靖惨遭巨变后,心灰意冷,幸得洪七公、丘处机等启发教导才得以重新振作。第二次华山论剑日期已到,东邪、西毒、北丐以及少年高手郭靖纷纷出手,最后武功天下第一被逆练九阴真经已经疯癫的欧阳锋夺得。在华山之巅,郭靖与因误会出走的黄蓉再次相逢,和好如初,最终结为一对武林侠侣。郭、黄二人从华山下来后,得知蒙古即将入侵大宋襄阳,赶到后随统帅托雷因成吉思汗病重回军蒙古,并再次遏见成吉思汗,郭靖通过与其一番英雄的讨论,使成吉思汗临终犹在思考何为英雄。此后,郭、黄返回桃花岛成亲,直至《神雕侠侣》中以中年人身份再次出现。
《雍正剑侠图》又名《童林传》,由清末民初评书艺人常杰淼于20世纪20年代在天津创作的评书作品。常杰淼习武嗜酒,性格豪爽,结交绿林豪杰。书中有大量比较真实的武术、江湖绿林道描写;常还惯于引经据典,夹叙夹评,又熟悉老北京民俗与风土人情,能够武书文说,把剑侠图说成学问书。剑侠图是因为常曾在书中提到康熙六十一年武英殿御览群侠图而得名。该书大概以八卦掌祖师董海川为原型,同时受到清中叶以来流传于民间的雍正改昭篡位、结交绿林、被刺等故事启发,塑造出童林这一书胆人物。讲述康熙末年,京南霸北童家庄童林童海川误伤老父,出走江西,受高人传授,十五年昼夜苦功、习得柳叶绵丝磨身掌绝艺,奉师命下山另兴一家武术。京城偶遇雍亲王胤禛(后来的雍正皇帝),做了武术教师,却因初涉江湖得罪绿林。与其它评书本子不同的一大特色,就是书中塑造了童林这么一个即土头土脑而又光彩夺目的大侠形象。起初,童林所到之处,都被人们认为是庄稼汉,待他说出自己要创立一个门户时,人们或惊讶、或疑惑、或恼怒……因此生出许多情趣,也惹出不少事端。书中精彩段落有杭州擂三月三亮镖会夜探蓬莱岛误走一线天三挡英王二老盗宝匣毒酒害群雄等等。全书场面宏大,故事情节起伏迭宕,环环相扣,堪称书坛一部力作。韩宝、吴志广夜入皇宫盗宝,栽赃童林。童林奉旨带罪南下捉贼寻宝。一路之上与雍亲王上结识了各路侠客好汉——东侠侯庭、二侠侯杰、铁掌李源、赛判儿飞行侠苗泽等人,也遇到不少占山占岛的贼寇,更有武林志士有意要与初出茅庐的童林比试高低,并由此展开一系列紧张精彩夺宝拿贼,平山灭岛、武林争斗等故事情节,全书共有五百七十多位剑、侠客出场。
聊斋之白于玉原文:吴青庵,筠,少知名。葛太史见其文,每嘉叹之。托相善者邀至其家,领其言论风采。曰:焉有才如吴生,而长贫贱者乎?因俾邻好致之曰:使青庵奋志云霄,当以息女奉巾栉。时太史有女绝美。生闻大喜,确自信。既而秋闱被黜,使人谓太史:富贵所固有,不可知者迟早耳。请待我三年不成而后嫁。于是刻志益苦。一夜,月明之下,有秀才造谒,白皙短须,细腰长爪。诘所来,自言:白氏,字于玉。略与倾谈,豁人心胸。悦之,留同止宿。迟明欲去,生嘱便道频过。白感其情殷,愿即假馆,约期而别。至日,先一苍头送炊具来,少间,白至,乘骏马如龙。生另舍舍之。白命奴牵马去。遂共晨夕,忻然相得。生视所读书,并非常所见闻,亦绝无时艺。讶而问之。白笑曰:士各有志,仆非功名中人也。夜每招生饮,出一卷授生,皆吐纳之术,多所不解,因以迂缓置之。他日谓生曰:曩所授,乃‘黄庭’之要道,仙人之梯航。生笑曰:仆所急不在此。且求仙者必断绝情缘,使万念俱寂,仆病未能也。白问:何故?生以宗嗣为虑。白曰:胡久不娶?笑曰:‘寡人有疾,寡人好色。’白亦笑曰:‘王请无好小色。’所好何如?生具以情告。白疑未必真美。生曰:此遐迩所共闻,非小生之目贱也。白微哂而罢。次日,忽促装言别。生凄然与语,刺刺不能休。白乃命童子先负装行。两相依恋。俄见一青蝉鸣落案间,白辞曰:舆已驾矣,请自此别。如相忆,拂我榻而卧之。方欲再问,转瞬间,白小如指,翩然跨蝉背上,嘲哳而飞,杳入云中。生乃知其非常人,错愕良久,怅怅自失。逾数日,细雨忽集,思白綦切。视所卧榻,鼠迹碎琐;嘅然扫除,设席即寝。无何,见白家童来相招,忻然从之。俄有桐凤翔集,童捉谓生曰:黑径难行,可乘此代步。生虑细小不能胜任。童曰:试乘之。生如所请,宽然殊有余地,童亦附其尾上;戛然一声,凌升空际。未几,见一朱门。童先下,扶生亦下。问:此何所?曰:此天门也。门边有巨虎蹲伏。生骇惧,童一身障之。见处处风景,与世殊异。童导入广寒宫,内以水晶为阶,行人如在镜中。桂树两章,参空合抱;花气随风,香无断际。亭宇皆红窗,时有美人出入,冶容秀骨,旷世并无其俦。童言:王母宫佳丽尤胜。然恐主人伺久,不暇留连,导与趋出。移时,见白生候于门。握手入,见檐外清水白沙,涓涓流溢;玉砌雕阑,殆疑桂阙。甫坐,即有二八妖鬟,来荐香茗。少间,命酌。有四丽人,敛衽鸣珰,给事左右。才觉背上微痒,丽人即纤指长甲,探衣代搔。生觉心神摇曳,罔所安顿。既而微醺,渐不自持,笑顾丽人,兜搭与语。美人辄笑避。白令度曲侑觞。一衣绛绡者,引爵向客,便即筵前,宛转清歌。诸丽者笙管敖曹,呜呜杂和。既阕,一衣翠裳者,亦酌亦歌。尚有一紫衣人,与一淡白软绡者,吃吃笑,暗中互让不肯前。白令一酌一唱。紫衣人便来把琖。生托接杯,戏挠纤腕。女笑失手,酒杯倾堕。白谯诃之。女拾杯含笑,俛首细语云:冷如鬼手馨,强来捉人臂。白大笑,罚令自歌且舞。舞已,衣淡白者又飞一觥。生辞不能釂。女捧酒有愧色,乃强饮之。细视四女,风致翩翩,无一非绝世者。遽谓主人曰:人间尤物,仆求一而难之;君集群芳,能令我真个销魂否?白笑曰:足下意中自有佳人,此何足当巨眼之顾?生曰:吾今乃知所见之不广也。白乃尽招诸女,俾自择。生颠倒不能自决。白以紫衣人有把臂之好,遂使幞被奉客。既而衾枕之爱,极尽绸缪。生索赠,女脱金腕钏付之。忽童入曰:仙凡路殊,君宜即去。女急起遁去。生问主人,童曰:早诣待漏,去时嘱送客耳。生怅然从之,复寻旧途。将及门,回视童子,不知何时已去。虎哮骤起,生惊窜而去。望之无底,而足已奔堕。一惊而寤,则朝暾已红。方将振衣,有物腻然堕褥间,视之,钏也。心益异之。由是前念灰冷,每欲寻赤松游,而尚以胤续为忧。过十余月,昼寝方酣,梦紫衣姬自外至,怀中绷婴儿曰:此君骨肉。天上难留此物,敬持送君。乃寝诸床,牵衣覆之,匆匆欲去。生强与为欢,乃曰:前一度为合卺,今一度为永诀,百年夫妇,尽于此矣。君倘有志,或有见期。生醒,见婴儿卧幞褥间,绷以告母。母喜,佣媪哺之,取名梦仙。生于是使人告太史,身已将隐,令别择良匹。太史不肯。生固以为辞。太史告女。女曰:远近无不知儿身许吴郎矣,今改之,是二天也。因以此意告生。生曰:我不但无志于功名,兼绝情于燕好。所以不即入山者,徒以有老母在。太史又以商女。女曰:吴郎贫,我甘其藜藿;吴郎去,我事其姑嫜:定不他适。使人三四返,迄无成谋,遂诹日备车马妆匳,嫔于生家。生感其贤,敬爱臻至。女事姑孝,曲意承顺,过贫家女。逾二年,母亡,女质匳作具,罔不尽礼。生曰:得卿如此,吾何忧!顾念一人得道,拔宅飞升。余将远逝,一切付之于卿。女坦然,殊不挽留。生遂去。女外理生计,内训孤儿,井井有法。梦仙渐长,聪慧绝伦。十四岁,以神童领乡荐;十五入翰林。每褒封,不知母姓氏,封葛母一人而已。值霜露之辰,辄问父所,母具告之。遂欲弃官往寻。母曰:汝父出家,今已十有余年,想已仙去,何处可寻?后奉旨祭南岳,中途遇寇。窘急中,一道人仗剑入,寇尽披靡,围始解。德之,馈以金,不受。出书一函,付嘱曰:余有故人,与大人同里,烦一致寒暄。问:何姓名?答曰:王林。因忆村中无此名。道士曰:草野微贱,贵官自不识耳。临行,出一金钏曰:此闺阁物,道人拾此,无所用处,即以奉报。视之,嵌镂精绝。怀归以授夫人。夫人爱之,命良工依式配造,终不及其精巧。遍问村中,并无王林其人者。私发其函,上云:三年鸾凤,分拆各天;葬母教子,端赖卿贤。无以报德,奉药一丸;剖而食之,可以成仙。后书琳娘夫人妆次。读毕,不解何人,持以告母。母执书以泣,曰:此汝父家报也。琳,我小字。始恍然悟王林为拆白谜也。悔恨不已。又以钏示母。母曰:此汝母遗物。而翁在家时,尝以相示。又视丸,如豆大。喜曰:我父仙人,啖此必能长生。母不遽吞,受而藏之。会葛太史来视甥,女诵吴生书,便进丹药为寿。太史剖而分食之。顷刻,精神焕发。太史时年七旬,龙钟颇甚;忽觉筋力溢于肤革,遂弃舆而步,其行健速,家人坌息始能及焉。逾年,都城有回禄之灾,火终日不熄。夜不敢寐,毕集庭中。见火势拉杂,寖及邻舍。一家徊徨,不知所计。忽夫人臂上金钏,戛然有声,脱臂飞去。望之,大可数亩;团覆宅上,形如月阑;钏口降东南隅,历历可见。众大愕。俄顷,火自西来,近阑则斜越而东。迨火势既远,窃意钏亡不可复得;忽见红光乍敛,钏铮然堕足下。都中延烧民舍数万间,左右前后,并为灰烬,独吴第无恙,惟东南一小阁,化为乌有,即钏口漏覆处也。葛母年五十余,或见之,犹似二十许人。聊斋之白于玉白话翻译:有一个书生叫吴筠,字青庵,少年时就很有名气。当地葛太史曾看过他的文章,给以好评。因喜欢他的文才,就托与吴筠要好的人请他来交谈,以观察他的言谈与文采,并说:哪里有像吴筠这样的才学还长期过穷日子的呢?并叫邻居们传话给吴筠:要是能奋发上进,考取功名,我就把女儿嫁给他。葛太史有一个女儿,长得很漂亮。这话传到吴筠耳朵里,他非常高兴,也很有信心。可是第一次考试就落了榜。他就托人转告太史:我能富贵那是命中注定,只不过不知道是早是晚。请等我三年,我实在不能成功,他的女儿再另嫁。由是他更加刻苦学习。一天夜里,明月之下,有一个秀才来拜访他。这人长得白净脸,短头发,细细的腰,长长的手。吴生有礼貌地问这人从哪里来,有什么事。那人说:我姓白,字于玉。两人又稍稍说了几句话,吴生觉得此人心胸开阔,心里很是赏识,就留白生同宿一处。白生也不推辞,睡到天明才走。吴生再三嘱咐,顺便时再来叙谈。白生也觉得吴生诚实热情,就提出要在吴生家借住。吴生非常同意,约好搬家的日子,就分手了。到了搬家的那天,先是一个老头送炊具及其它用具来,随后白生才到。他骑一匹白龙马,吴生迎接进来,忙命家人打扫房间安排住下。白生也打发跟来的人牵马回去。从此以后,两人朝夕相伴,互相研讨学问,各有收益。吴生见白生读的书不是常见的书,也没有八股文一类的文章,便奇怪地问白生。白生回答说:人各有志,我不是求功名的人。晚上还经常请吴生到他屋里喝酒,拿出一卷书来给吴生看,书中都是些气功方面的事,吴生看不懂,便信手放在一边。又过几天,白生对吴生说:那天晚上给你看的书,书中讲的都是些《黄庭经》的要术,是羽化登仙的入门教材呀。吴生笑着说:我对成仙不感兴趣。成仙得断绝情缘,没有杂念,这我是做不到的。白生问他:为什么?吴生回答是为传宗接代。白生又问:为何这么大年纪还不娶亲呢?吴生笑道:‘寡人有疾,寡人好色’。白生说:‘王请无好小色’。你想娶个什么样的意中人?吴生才把等葛太史女儿的事告诉了白生。白生怀疑葛家女子未必真美。吴生说:这女子美是远近都知道的,不是我自己眼光浅。白生一笑了之。第二天,白生忽然整理行装,对吴生说是要走。吴生依依不舍,难过地与白生絮絮话别,不忍分离。白生就叫童子背了行李先走,自己与吴继续说话。忽然见一个青蝉叫着落在桌子上,白生告辞说:车子已经来了,我告辞了。以后你着想我,就扫一扫我睡的床,躺在上面。吴生听了刚想再问什么,转眼间,白生就缩小得像指头一样大,一翻身骑在青蝉背上,吱地一声飞走了。渐渐消失在彩云中。吴生这才知道白生不是平常人。惊愕了很久,才怅然若失地回房。过了几天,天上忽然下起蒙蒙细雨来。吴生很想念白生,就走到白生住的房间。一看白生住的床上布满了老鼠的爪迹,叹了口气,用条帚扫了一下,铺上一张席子躺下休息。不多时,就见白生的书童来请他,吴生非常高兴,跟了童子就走。一霎时,见一群小鸟飞来,童子捉住一个对吴生说:黑路难走,可骑小鸟飞行。吴生顾虑这么小的鸟能担负得动吗?童子说:可以骑上试试。吴生就试着骑在上面,见鸟背非常宽绰,童子也骑在他身后,只听嘎的一声就飞上了天空。不多时,眼前出现一座红门。鸟落了地,童子先下,扶吴生也下来,吴生问:这是哪里?童子回答说:这是天门。门两边有一对大老虎蹲在那里,吴生很害怕,童子护着他领着进去。只见处处风景与世间大不相同。童子领他到了广寒宫,宫内都是水晶台阶,走路像走在镜子上一般。两棵大桂花树,高大参天,荫翳天日,花气随风飘来,香气袭人。房屋、亭子都是一色红窗红门,时常有美女出出进进,个个端庄秀美,人间无比。童子说:王母宫的宫女更漂亮。因怕白生等久了,没能多留,童子匆忙领他走出广寒宫。又走了一段路,就看见白生在门口等他。白生一见到吴生,忙上前来握住他的手,领他进了院子。吴生见屋檐下清水白沙、涓涓流淌,玉石雕砌的栏杆,好像月宫一样。刚进屋坐下,就有妙龄女子前来献香茶,接着就摆上酒宴。四个美女,金佩玉环、叮当作响,侍立两边。吴生刚觉背上有点痒痒,就有美人伸入细手用长指甲轻轻搔痒。吴生直觉心神摇曳,一时平静不下来。不一会儿,就喝得有点醉意,渐渐掌握不住自已,笑着看看美人,殷勤地与美女说话,美女每每笑着避开他。白生又命美女唱歌佐酒。一红纱女子端着酒杯献酒,一面唱动听的歌曲,众美女也都随着一起演奏起来。奏完,一个绿衣女子一面唱歌,一面献酒;一个穿紫衣的和一个穿白纱衣的女子嗤嗤笑着,暗中互相推让,不敢向前。白生又命她们一人唱歌,一人敬酒。于是紫衣女便来敬酒。吴生一面接杯,一面用手挠女子的手腕。女子一笑失了手,把酒杯掉在地上打碎了。白生责备她,这女子含笑捡杯,低下头细声说:冷如鬼手馨,强来捉人臂。白生大笑,罚紫衣女自唱自舞。紫衣女舞完后,白衣女又来敬一大杯,吴生谢绝;白衣女捧酒不快,吴生只得又勉强喝了。吴生用醉眼细看这四个女子,都风度翩翩,没有一个不是绝世佳人。吴生忽然对白生说:人间的美女,我求一个都很难,你这里这么多漂亮的美人,能不能让我真正快乐快乐?白生笑着说:足下不是有意中人吗?这些你还能看上眼?吴生惭愧地说:我今天才知道我见识得太少。于是白生就召集起所有美女让吴生选择。吴生看看哪个也好,一时拿不定主意。白生因为紫衣人曾和他有过捉臂之交,便吩咐她抱了被子去侍奉吴生。吴生与紫衣女同床睡觉,尽情欢乐,恩爱无比。事后,吴生向紫衣女索取信物,她就摘下金手镯赠给他。忽然童子来说:仙人凡人有别,请吴先生马上回家。女子急忙起床出门去了。吴生问童子白生哪里去了,童子说:早去上朝了,他吩咐我去送你。吴生闷闷不乐,只好跟童子按原路返回。到了天门,一回头,童子不知何时已不见了,门边的两个老虎张着大嘴一起向他扑来。吴生急忙快跑,眼前却是一条无底的山谷,想住脚巳来不及了,一头扎进了山谷,吃了一惊,出了一身冷汗。一睁眼,原来是做了个梦。太阳已红彤彤的了。拿起衣服一抖,觉得有件东西掉在床上,一看,正是那金镯子,吴生心里好生奇怪。从此,吴生想升官发财、娶美女的心思,全部没有了,心灰意冷。对人间不感兴趣,一心向往名山大川,拜寻赤松子,得道成仙。然而他还一直没有忘记传宗接代。又过了十几个月,有一天,吴生白日睡觉正浓,忽然梦见紫衣女子自外边进来,怀里抱着一个婴儿,对吴生说:这是你的骨肉。天上难留这个孩子,所以抱来送还你。说罢,把孩子放在床上,又用衣服盖好,匆匆就走。吴生一把拉住她,要她再住一夜。紫衣女说:上次同床为新婚,这一次同床为永别,百年夫妻就到这里。若郎君有志,或者还能相见。吴生醒来,见婴儿睡在身边被褥之中。赶快抱着去见母亲。他母亲高兴得不得了。于是雇了奶娘喂养这个婴儿,起了个名字叫梦仙。吴生有了孩子,就托入转告葛太史,说自己要去隐居,请他女儿另嫁。太史不肯,吴生固辞,太史便告诉了他女儿。女儿说:远近没有不知道我已许配吴生了,今又改嫁别人,这不是嫁了二夫吗?于是葛太史又把这话转告了吴生。吴生说:我不但已经不图功名,而且也绝情于男女了。我所以没有马上进山,只是因为尚有老母健在。太史又把吴生的话告诉女儿。女儿说:吴郎穷,我甘心跟他吃糠咽菜;吴郎要去,我就在家侍奉婆母,定然不另嫁他人。如是再三,商量不妥,葛太史最后还是择了日子,用车马把女儿送到了吴家。吴生感念妻子的贤惠,特别敬爱她。女子侍奉婆母非常孝顺,也不嫌家里贫穷。过了两年,吴母死了,葛女卖了嫁妆,安葬了婆母,尽到了礼节。吴生对妻子说:我有像你这样的贤妻,还有什么忧愁!只是听说一人得道,拔宅飞升,所以想离家出走,家中一切就拜托给你了。葛女也坦然答应,一点也不挽留。于是吴生就辞别妻子出走了。吴生走后,葛女外理生活,内训娇儿,治家井井有条。梦仙也渐渐长大,学习聪明过人,十四岁中了秀才,人称神童;十五岁又入翰林。每次皇上褒封,不知他的生母是谁,只封葛氏一人。每次有祭礼,梦仙总是问父亲在哪里?他的养母就实话告诉了他。梦仙想辞官不做,去找父亲。养母说:你父亲已走了十几年了,想来也已成仙了了你哪里去找?后来,梦仙奉旨去祭南岳,路上碰到一伙强盗,正在危急之时,来了一个持剑的道士,强盗被吓跑了,为他解了围。梦仙很感激他,赠给道士银子,道士不要,只拿出一封信托梦仙捎回,嘱咐说:我有个朋友与大人是同乡,托你代问个好。梦仙问:你朋友叫什么?回答说:王林。梦仙想来想去村中没有这个人。道士说:他是个老百姓,大人可能不认识他。道士临走拿出一只金镯子说:这是闺阁之物,我拾了来没有用,就送给你作为捎信的报答吧!梦仙拿着手镯细看,做工精细,镶嵌精美,就拿回家去给了他夫人。夫人很珍爱,叫能工巧匠照样再造一只配成对,怎么也造不了这么好。梦仙遍问村中百姓,并没有王林这个人。实在无法找到,就打开信看,信中写着:三年鸾凤,分拆各天。葬母教子,端赖卿贤。无以报德,奉药一丸。剖而食之,可以成仙。后面写着:琳娘夫人妆次。念完了仍不知是什么人,就拿着去问他养母。养母一看便哭了,说:这是你父亲的家书,琳是我的小字。梦仙才恍然大悟,王林是琳字的拆白,悔恨得不得了。又拿出镯子请母亲看,母亲说:这是你生母的遗物。你父在家时,常拿出来给我看。又看药丸,有豆子那样大。梦仙高兴地说:我父亲是仙人,吃了这丸子一定长生不老。他母亲没有立刻吃,暂时藏了起来。等葛太史来看外孙时,便给他念了吴生的信,并奉上丹丸给他添寿。太史一分两半,与女儿分吃了,顿时精神焕发。太史已七十多岁老态龙钟,吃了丹丸忽然筋骨强壮,不坐车马,步行走得很快,家人跑路才跟上他。又过了一年,城里发生了火灾,大火终日不灭,全城人都不敢睡觉。梦仙家的人都在院子里看,见大火渐渐漫延过来,一家人无计可施。忽然夫人手上的金镯子嘎然作响,自行脱手飞上天空,逐渐扩大,圆圆地盖在宅子上,镯子口朝东南。众人都惊呆了。一霎时,火自西来,烧到镯子边就转向了东。等火势烧远了,众人认为镯子不会再回来时,忽见红光一下收敛起来,镯子当地一声掉在夫人足下。这次城中大火烧了民房几万间,前后左右都成灰烬,只有吴宅安然无恙。只有东南角一小阁被烧,正是镯子口处没盖住的地方。葛女年五十多岁时,有人看见,还像二十多岁人一样。
聊斋之陆判原文:陵阳朱尔旦,字小明。性豪放。然素钝,学虽笃,尚未知名。一日,文社众饮。或戏之云:君有豪名,能深夜赴十王殿,负得左廊判官来,众当醵作筵。盖陵阳有十王殿,神鬼皆以木雕,妆饰如生。东庑有立判,绿面赤须,貌尤狞恶。或夜闻两廊拷讯声。入者,毛皆森竖。故众以此难朱。朱笑起,径去。居无何,门外大呼曰:我请髯宗师至矣!众皆起。俄负判入,置几上,奉觞酹之三。众睹之,瑟缩不安于座。仍请负去。朱又把酒灌地,祝曰:门生狂率不文,大宗师谅不为怪。荒舍匪遥,合乘兴来觅饮,幸勿为畛畦。乃负之去。次日,众果招饮。抵暮,半醉而归,兴未阑,挑灯独酌。忽有人搴帘入,视之,则判官也。朱起曰:意吾殆将死矣!前夕冒渎,今来加斧锧耶?判启浓髯微笑曰:非也。昨蒙高义相订,夜偶暇,敬践达人之约。朱大悦,牵衣促坐,自起涤器爇火。判曰:天道温和,可以冷饮。朱如命,置瓶案上,奔告家人治肴果。妻闻,大骇,戒勿出。朱不听,立俟治具以出。易琖交酬,始询姓氏。曰:我陆姓,无名字。与谈古典,应答如响。问:知制艺否?曰:妍媸亦颇辨之。阴司诵读,与阳世略同。陆豪饮,一举十觥。朱因竟日饮,遂不觉玉山倾颓,伏几醺睡。比醒,则残烛昏黄,鬼客已去。自是三两日辄一来,情益洽,时抵足卧。朱献窗稿,陆辄红勒之,都言不佳。一夜,朱醉,先寝。陆犹自酌。忽醉梦中,觉脏腑微痛;醒而视之,则陆危坐床前,破腔出肠胃,条条整理。愕曰:夙无仇怨,何以见杀?陆笑云:勿惧,我为君易慧心耳。从容纳肠已,复合之,末以裹足布束朱腰。作用毕,视榻上亦无血迹。腹间觉少麻木。见陆置肉块几上,问之。曰:此君心也。作文不快,知君之毛窍塞耳。适在冥间,于千万心中,拣得佳者一枚,为君易之,留此以补阙数。乃起,掩扉去。天明解视,则创缝已合,有綖而赤者存焉。自是文思大进,过眼不忘。数日,又出文示陆。陆曰:可矣。但君福薄,不能大显贵,乡、科而已。问:何时?曰:今岁必魁。未几,科试冠军,秋闱果中经元。同社生素揶揄之;及见闱墨,相视而惊,细询始知其异。共求朱先容,愿纳交陆。陆诺之。众大设以待之。更初,陆至,赤髯生动,目炯炯如电。众茫乎无色,齿欲相击;渐引去。朱乃携陆归饮。既醺,朱曰:湔肠伐胃,受赐已多。尚有一事欲相烦,不知可否?陆便请命。朱曰:心肠可易,面目想亦可更。山荆,予结发人,下体颇亦不恶,但头面不甚佳丽。尚欲烦君刀斧,如何?陆笑曰:诺,容徐图之。过数日,半夜来叩关。朱急起延入。烛之,见襟裹一物。诘之,曰:君曩所嘱,向艰物色。适得一美人首,敬报君命。朱拨视,颈血犹湿。陆立促急入,勿惊禽犬。朱虑门户夜扃。陆至,一手推扉,扉自辟。引至卧室,见夫人侧身眠。陆以头授朱抱之;自于靴中出白刃如匕首,按夫人项,着力如切腐状,迎刃而解,首落枕畔。急于生怀,取美人头合项上,详审端正,而后按捺。已而移枕塞肩际,命朱瘗首静所,乃去。朱妻醒,觉颈间微麻,面颊甲错;搓之,得血片。甚骇,呼婢汲盥。婢见面血狼籍,惊绝。濯之,盆水尽赤。举首则面目全非,又骇极。夫人引镜自照,错愕不能自解。朱入告之。因反复细视,则长眉掩鬓,笑靥承颧,画中人也。解领验之,有红线一周,上下肉色,判然而异。先是吴侍御有女甚美,未嫁而丧二夫,故十九犹未醮也。上元游十王殿。时游人甚杂,内有无赖贼窥而艳之,遂阴访居里,乘夜梯入;穴寝门,杀一婢于床下,逼女与淫。女力拒声喊。贼怒,亦杀之。吴夫人微闻闹声,呼婢往视。见尸骇绝。举家尽起,停尸堂上,置首项侧,一门啼号,纷腾终夜。诘旦启衾,则身在而失其首。遍挞侍女,谓所守不恪,致葬犬腹。侍御告郡。郡严限捕贼,三月而罪人弗得。渐有以朱家换头之异闻吴公者。吴疑之,遣媪探诸其家;入见夫人,骇走以告吴公。公视女尸故存,惊疑无以自决。猜朱以左道杀女,往诘朱。朱曰:室人梦易其首,实不解其何故。谓仆杀之,则冤也。吴不信,讼之。收家人鞫之,一如朱言。郡守不能决。朱归,求计于陆。陆曰:不难,当使伊女自言之。吴夜梦女曰:儿为苏溪杨大年所贼,无与朱孝廉。彼不艳于其妻,陆判官取儿头与之易之,是儿身死而头生也。愿勿相仇。醒告夫人,所梦同。乃言于官。问之,果有杨大年;执而械之,遂伏其罪。吴乃诣朱,请见夫人,由此为翁婿。乃以朱妻首合女尸而葬焉。朱三入礼闱,皆以场规被放,于是灰心仕进。积三十年,一夕,陆告曰:君寿不永矣。问其期,对以五日。能相救否?曰:惟天所命,人何能私?且自达人观之,生死一耳,何必生之为乐,死之为悲?朱以为然。即治衣衾棺椁,既竟,盛服而没。翌日,夫人方扶柩哭,朱忽冉冉自外至。夫人惧。朱曰:我诚鬼,不异生时。虑尔寡母孤儿,殊恋恋耳。夫人大恸,涕垂膺。朱依依慰解之。夫人曰:古有还魂之说,君既有灵,何不再生?朱曰:天数不可违也。问:在阴司作何务?曰:陆判荐我督案务,授有官爵,亦无所苦。夫人欲再语,朱曰:陆公与我同来,可设酒馔。趋而出。夫人依言营备。但闻室中笑饮,亮气高声,宛若生前。半夜窥之,窅然已逝。自是三数日辄一来,时而留宿缱绻,家中事就便经纪。子玮方五岁,来辄捉抱;至七八岁则灯下教读。子亦惠,九岁能文,十五入邑庠,竟不知无父也。从此来渐疏,日月至焉而已。又一夕来,谓夫人曰:今与卿永诀矣。问:何往?曰:承帝命为太华卿,行将远赴,事烦途隔,故不能来。母子持之哭,曰:勿尔!儿已成立,家计尚可存活,岂有百岁不拆之鸾凤耶!顾子曰:好为人,勿堕父业。十年后一相见耳。径出门去,于是遂绝。后玮二十五,举进士,官行人。奉命祭西岳,道经华阴,忽有舆从羽葆,驰冲卤簿。讶之。审视车中人,其父也。下马哭伏道左。父停舆曰:官声好,我目瞑矣。玮伏不起。朱促舆行,火驰不顾。去数步,回望,解佩刀遣人持赠。遥语曰:佩之当贵。玮欲追从,见舆马人从,飘忽若风,瞬息不见。痛恨良久。抽刀视之,制极精工,镌字一行,曰:胆欲大而心欲小,智欲圆而行欲方。玮后官至司马。生五子,曰沉,曰潜,曰沕,曰浑,曰深。一夕,梦父曰:佩刀宜赠浑也。从之。浑仕为总宪,有政声。异史氏曰:断鹤续凫,矫作者妄;移花接木,创始者奇;而况加凿削于肝肠,施刀锥于颈项者哉?陆公者,可谓媸皮裹妍骨矣。明季至今,为岁不远,陵阳陆公犹存乎?尚有灵焉否也?为之执鞭,所欣慕焉。聊斋之陆判白话翻译:陵阳人朱尔旦,字小明,性情豪放。但他生性迟钝,读书虽然很勤苦,却一直没有成名。一天,朱尔旦跟几个文友一块喝酒。有人跟他开玩笑说:你以豪放闻名,如能在深夜去十王殿,把左廊下那个判官背了来,我们大家就做东请你喝酒。原来,陵阳有座十王殿,殿里供奉着的鬼神像都是木头雕成的,妆饰得栩栩如生。在大殿东廊里有个站着的判官,绿色脸膛,红色胡须,相貌尤其狰狞凶恶。有人曾听见夜间两廊里传出审讯拷打声。凡进过殿的人,无不毛骨悚然。所以大家提出这个要求来为难朱尔旦。朱听了,一笑而起,径自离席而去。过了不久,只听门外大叫:我把大胡子宗师请来了!大家刚站起来,朱尔旦背着判官走了进来。他把判官放在桌子上,端起酒杯来连敬了三杯。众人看见判官的模样,一个个在座上惊恐不安,忙请朱尔旦再背回去。朱又举起酒杯,把酒祭奠在地上,祷告说:学生粗鲁无礼,谅大宗师不会见怪!我的家距此不远,请您什么时候有兴致了去喝两杯,千万不要拘于人神有别而见外!说完,仍将判官背了回去。第二天,大家果然请朱尔旦喝酒。一直喝到天黑,朱尔旦喝得醉醺醺地回到家中。酒瘾没过,他又掌上灯,一个人自斟自饮。忽然,有个人一掀门帘走了进来。朱尔旦抬头一看,竟是那个判官!他忙站起身说:咦!看来我要死了!昨晚冒犯了您,今晚是来要我命的吧?判官大胡子一动一动的,微笑着说:不是的。昨晚承蒙你慷慨相邀,今晚正好有空,所以特来赴你这位通达之人的约会。朱尔旦大喜,拉着判官的衣服请他快坐下,自己起来刷洗酒具,又烧上火要温酒。判官说:天气暖和,我们凉喝吧。朱尔旦听从了,把酒瓶放在桌子上,跑了去告诉家人置办菜肴、水果。他妻子知道后,大吃一惊,劝阻他躲在屋里别出去了。朱尔旦不听,立等她准备好菜肴,然后端了过去,又换了酒杯,两个人便对饮起来。朱尔旦询问判官的姓名。判官说:我姓陆,没有名字。朱尔旦跟他谈论起古典学问,判官对答如流。朱尔旦又问他:懂得现时的八股文吗?判官说:好坏还能分得出来。阴间里读书作文跟人世差不多。陆判官酒量极大,一连喝了十大杯。朱尔旦因为已喝了一整天,不觉大醉,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等到一觉醒来,只见残烛昏黄,鬼客已经走了。从此后,陆判官两三天就来一次,两人更加融洽,经常同床而眠。朱尔旦把自己的文章习作呈给陆判官看,陆判官拿起红笔批改一番,都说不好。一夜,两人喝过酒后。朱尔旦醉了,自己先去睡下了,陆判官还在自饮。朱尔旦睡梦中,忽觉脏腑有点疼痛,醒了一看,只见陆判官端坐床前,已经给他剖开肚子,掏出肠子来,正在一根一根地理着。朱尔旦惊愕地说:我们并无仇怨,为什么要杀我呢?陆判官笑着说:你别害怕,我要为你换颗聪明的心。说完,不紧不慢地把肠子理好,放进朱尔旦的肚子里,把刀口合上,最后用裹脚布把腰缠起来。一切完毕,见床上一点血迹也没有,朱尔旦只觉得肚子上稍微有些发麻。又见陆判官把一团肉块放到桌子上,朱尔旦问是什么东西,陆判官说:这就是你原来的那颗心。你文思不敏捷,我知道是因为你心窍被堵塞的缘故。刚才我在阴间里,从千万颗心中选了最好的一颗,替你换上了,留下这个补足缺数吧。说完,便起身掩上房门走了。天明后,朱尔旦解开带子一看,伤口已好了,只在肚子上留下了一条红线。从此后,他文思大进,文章过目不忘。过了几天,他再拿自己的文章给陆判官看,陆判官说:可以了。不过你福气薄,不能做大官,顶多中个举人而已。朱尔旦问:什么时候考中?今年必考第一!陆判官回答。不久,朱尔旦以头名考中秀才,秋天科考时又中了头名举人。他的同窗好友一向瞧不起他,等见了他的考试文章,不禁面面相觑,大为惊讶。仔细询问朱尔旦,才知道是陆判官给他换了慧心的结果。众人便请朱尔旦把陆判官给大家介绍介绍,都想结交他。陆判官痛快地答应了。众人便大摆酒席。等着招待陆判官。到了一更时分,陆判宫来了。只见他红色的大胡子飘动着,炯炯的目光像闪电一样,直透人心。众人脸上茫然失色,牙齿不禁格格作响。过了不久便一个跟着一个地离席逃走了。朱尔旦便请陆判官到自己家去喝。二人喝得醉醺醺的时候,朱尔旦说:你替我洗肠换心,我受你的恩惠也不少了!我还有件事想麻烦你,不知可以吗?陆判官请他说。朱尔旦说:心肠既能换,想来面目也可以换了。我的结发妻子身子倒还不坏,只是眉眼不太漂亮,还想麻烦你动动刀斧,怎么样?陆判官笑着说:好吧,让我慢慢想办法。过了几天,陆判官半夜来敲门。朱尔旦急忙起床请他进来。点上蜡烛一照,见陆判官用衣襟包着个东西,朱尔旦问是什么。陆判官说:你上次嘱咐我的事,一直不好物色。刚才恰巧得到一个美人头,特来履行诺言来了!朱尔旦拨开他的衣襟一看,见那脑袋脖子上的血还是湿的。陆判官催促快去卧室,不要惊动鸡犬。朱尔旦担心妻子卧室的门晚上闩上了。陆判官一到,伸出一只手一推,门就开了。进了卧室,见朱尔旦的妻子侧身熟睡在床上。陆判官把那颗脑袋交给朱尔旦抱着,自己从靴子中摸出把匕首,一手按住朱妻的脖子,另一只手像切豆腐一样用力一割,朱妻的脑袋就滚落在枕头一边了。陆判官急忙从朱尔旦怀中取过那颗美人头,安在朱妻脖子上,又仔细看了看是否周正,用力按了按,然后移过枕头,塞到朱妻脑袋下面。一切完毕,命朱尔旦把割下的脑袋埋到一处无人的地方,自己才离去了。朱妻第二天醒来,觉得脖子上微微发麻,脸上干巴巴的。用手一搓,有些血片,大吃一惊,忙喊丫鬟取水洗脸。丫鬟端水进来,见她一脸血污,惊骇万分。朱妻洗了脸,一盆水全变成了红色。她一抬头,丫鬟猛然见她面目全非,更加吃惊。朱妻自己取过镜子来照了照,惊愕万分,百思不得其解。朱尔旦进来后,告诉了妻子陆判官给换头的经过,又反复打量妻子,见她秀眉弯弯,腮两边一对酒窝,真像是画上的美人。解开衣领一看,脖子上只留下了一圈红线,红线上下的皮肤颜色截然不同。在此以前,吴侍御有个女儿,非常漂亮。先后两次订亲,但都没过门丈夫就死了,所以十九岁了还没嫁人。上元节时,吴女去逛十王殿,当时游人又多又杂,内中有个无赖窥视到她容貌艳丽,便暗暗访查到她的家,夜晚用梯子翻墙进院,从她卧室的门上打个洞钻进去,先把一个丫鬟杀死在床下,然后威逼要奸淫吴女。吴女奋力抗拒,大声呼救,无赖发怒,一刀把她脑袋砍了下来。吴夫人隐约听见女儿卧室里有动静,喊丫鬟去察看,丫鬟一见房间里的尸体,差点吓死过去。全家人都起来了,把尸体停放在堂屋里,把吴女的头放在她的脖子一侧。一家人号啕大哭,乱了一整夜。第二天黎明,吴夫人掀开女儿尸体上的被子一看,身子在,头却不见了。气得她将看守尸体的侍女挨个痛打了一顿,还以为是她们看守不严,被狗叼去吃了。吴侍御立即把女儿被杀的事告诉了郡府。郡守严令限期缉捕凶手,可三个月过去了,凶手仍没抓到。不久,朱尔旦的妻子换了脑袋的奇异消息,渐渐传入吴侍御的耳朵里。他起了疑团,派了一个老妈子借故去朱家探看。老妈子一见朱夫人的模样,立刻惊骇地跑回来告诉了吴公。吴公见女儿尸体还在,心中惊疑不定,猜测可能是朱尔旦用邪术杀了女儿,便亲自去盘问朱尔旦。朱说:我妻子在睡梦中被换了脑袋,实在不知是怎么回事!说我杀了你女儿,真是冤枉!吴公不信,告了郡府。郡守又把朱尔旦的家人抓了去审讯,结果和朱说的一样,郡守也判断不清。朱尔旦回家后,向陆判官求计。陆判官说:这不难,我让他女儿自己说清楚。到了夜晚,吴侍御梦见女儿跟自己说:女儿是被苏溪的杨大年杀害的,与朱举人没有关系。朱举人嫌妻子长得丑,所以陆判官把女儿的头给朱妻换上了。现在女儿虽然死了,但脑袋还活着,愿我们家不要跟朱举人为仇。吴侍御醒后,忙把梦告诉了夫人,夫人也做了个同样的梦。于是又告诉了郡府,郡守一问,果然有个杨大年。立即抓了来一拷问,杨大年供认了罪行。吴侍御便去拜访朱尔旦,请求见一见朱夫人。又认了朱夫人为女儿,和朱尔旦结成了翁婿。于是把朱夫人的脑袋安在吴女尸体上埋葬了。后来,朱尔旦又三次进京考进士,都因为违犯了考场规矩而被黜名。他由此灰心丧气,不再想做官。过了三十年,有一晚,陆判官告诉朱尔旦说:你的寿命快到头了。朱尔旦询问死的日期,陆判官回答说五天后。能挽救吗?陆判官说:生死全由天定,人怎能改变呢?况且在通达人看来,生和死是一样的,何必活着就认为是快乐,而死了就觉得悲哀呢?朱尔旦听了,觉得很对,便置办起寿衣棺材。五天后,他穿着盛装去世了。第二天,朱夫人正在扶着灵柩痛哭,朱尔旦忽然飘飘忽忽地从外面走来了。朱夫人害怕,朱尔旦说:我确实是鬼,但和活着时没什么两样。我挂念着你们孤儿寡母,实在是恋恋不舍啊!夫人听了,号啕大哭,泪水一直流到胸前。朱尔旦爱抚地劝慰着妻子,夫人说:古时有还魂的说法,你既然有灵,为什么不再托生呢?朱尔旦说:天数怎能违背呢?妻子又问:你在阴间干些什么?朱尔旦回答说:陆判官推荐我掌管文书,还封了官爵,也没什么苦处。妻子还想再问,朱尔旦说:陆公跟我一块来了,快点准备酒菜吧。说完便出去了。朱夫人立即按丈夫吩咐的去准备。一会儿,便听见陆判官和朱尔旦二人在室内饮酒欢笑,高腔大嗓,宛如生前。到了半夜,再往屋里一看,二人已都不见了。从此后,朱尔旦几天就来一次,有时就在家里和妻子同宿,顺便料理料理家务事。当时,他的儿子朱玮才五岁。朱尔旦来了后,就抱着他。朱玮长到七八岁,朱尔旦又在灯下教他读书。儿子很聪明,九岁能写文章,十五岁考进了县学,还依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早已去世多年。但此后,朱尔旦来的次数渐渐少了,有时个把月才来一次。又一天晚上,朱尔旦来了,跟妻子说:现在要和你永别了!妻子问:你要去哪里?朱回答说:承蒙上帝任命我为太华卿,马上就要去远方赴任。公务繁忙,路途又遥远,所以不能再来了。妻子和儿子听了,抱着他痛哭。朱尔旦安慰说:不要这样!儿子已长大成人,家境也还过得去,世上哪有百年不散的夫妻?又看着儿子嘱咐说:好好做人,不要荒废了父亲教给的学业。十年后还能见面。说完,径直出门走了。从此再没来过。后来,朱玮二十五岁时考中了进士,做了行人官,奉皇帝令去祭祀西岳华山。路过华阴的时候,忽然有支打着仪仗的人马,急速冲来,也不回避朱玮的队伍。朱玮十分惊异,细看对方车中坐着的人,竟是父亲!朱玮忙跳下马来,跪在路边痛哭。父亲停下车子,说:你做官的声誉很好,我可以闭目了。朱玮哭着跪在地上不起来。朱尔旦不顾,催促车辆飞速驰去。刚走了不几步,又回头望了望,解下身上的佩刀,派个人回来送给朱玮,远远地喊道:佩上这把刀,可以富贵!朱玮要追着跟去,只见父亲的车马从人,飘飘忽忽地像风一样,瞬间便消失不见了。朱玮怅痛了很久,无可奈何。抽出父亲送给的刀看了看,制作极其精细,刀上刻着一行字:胆欲大而心欲小,智欲圆而行欲方。后来,朱玮做官一直做到司马。生了五个儿子,依次是:朱沉、朱潜、朱沕、朱浑、朱深。有一晚,朱玮梦见父亲告诉自己说:佩刀应赠给朱浑。朱玮听从了。后来朱浑官至总宪,很有政声。
王玥波短篇评书集锦:三国之驱虎吞狼之计(上),三国之驱虎吞狼之计(下),偷论,塞衬衫,大英雄,大话三国之关张双擒王刘二将,官场斗之参乾隆,官场斗之蜡头,当行论,抢渡乌江,杨林标,熊掌宴,珍妃井,秦琼卖马,糊涂县令,聊斋之佟客,聊斋之武孝廉,聊斋之牛成章,聊斋之真生,聊斋之赵城虎,色论,赤壁鏖兵之火烧战船,赤壁鏖兵之苦肉计,陈毅过江,香妃.
《聊斋志异》,简称《聊斋》,俗名《鬼狐传》,是中国清代著名小说家蒲松龄创作的短篇小说集。全书共491篇,内容十分广泛,多谈狐、仙、鬼、妖,以此来概括当时的社会关系,反映了17世纪中国的社会面貌。聊斋是蒲松龄的书房的名字,古人一般用自己的书房名字给自己的著作命名,志异是记录奇怪的事的意思,这是说这是一本关神怪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完成于清康熙十九年(1680年);在蒲松龄生前多以抄本流传,到乾隆三十一年(1766年)第一次由赵起杲在浙江严州刻印。冯镇峦于嘉庆二十三年(1818年)评点《聊斋》,并称当代小说家言,定以此书第一。
陆小凤,一个被称为有着「四条眉毛」的传奇人物。古龙小说中与楚留香齐名。他生性风流,喜欢喝酒,欣赏美女,更重情义。他总能遇到十分稀奇的事,但总能以高超的智慧逢凶化吉,后人评曰:「翩翩人中凤,遨游九重天,纵无灵犀指,眉毛亦堪豪」,尊其为「侠探」。陆小凤,是古龙小说当中的三大长篇故事的代表人物之一,其他二位分别是李寻欢和楚留香。古龙亲笔的陆小凤故事总共有有七篇:金鹏王朝(原名陆小凤传奇)、绣花大盗(又名凤凰东南飞)、决战前后、银钩赌坊、幽灵山庄、凤舞九天(原名隐形的人,未完。后来由薛兴国代笔续完)、剑神一笑。陆小凤最擅长的武功,名为「灵犀一指」,指就是陆小凤的两根手指头。陆小凤的两根手指头,可以随心所欲,夹住敌人向他攻击的任何兵器,包括剑、刀、飞镖、暗器等,大家都觉得他的手指头跟他的心是相通的,所以叫它灵犀一指。陆小凤多次遭受敌人袭击,靠的几乎都是灵犀一指来脱困。而陆小凤的轻功也是一绝,虽然古龙并没有特别详加描述,但是在小说当中,陆小凤的轻功可以排上武林前三名。陆小凤朋友遍天下,西门吹雪、老实和尚、木道人、叶孤城、李燕北、蛇王、司空摘星、朱停、花满楼等都是他朋友,甚至连当朝皇帝,都将陆小凤视为知心好友。但最主要的还是花满楼、司空摘星、西门吹雪三人。陆小凤脸上最明显的特征,就是有四条眉毛。人只有两条眉毛,而他为何有四条呢?因为他嘴上的两撇胡须,修的和眉毛一样整齐漂亮,可以算是他的另外两条眉毛,所以武林人士都说陆小凤有四条眉毛。《白玉老虎》一书提及,陆小凤唯一传人为花满天。陆小凤系列小说中的人物是古龙先生应其好友金庸先生之邀而作。陆小凤,明朝人。古龙「陆小凤系列小说」中虚构的人物。绰号陆小鸡、陆三蛋(混蛋,笨蛋,穷光蛋)等。一个有着四条眉毛的人。他生性风流,喜欢喝酒,欣赏美女。他重情义,但半生桃花不断。表面上对很多事都漫不经心,但却十分在意。他总能遇到十分稀奇的事,但总能逢凶化吉,古龙先生说:「陆小凤是一个人。是一个绝对能令你永难忘怀的人,在他充满传奇性的一生中,也不知遇见过多少怪人和怪事。也许比你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所听说过的都奇怪」。他有很多朋友,他对友谊极为珍视,随时可以为朋友牺牲自己。他平凡,有我们每个人身上的缺点,比如懒惰。但正是这样一种平易近人的形象,才更为我们所接受。因为生活中,只有人,没有神。这是一个鲜活的,有血肉的人物形象。名字简单。爱他,也同样这么简单。得意武学:「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身无彩凤双飞翼是说他的轻功很高,心有灵犀一点通是指灵犀一指,说白了就是无论对手是什么兵器,刀剑鞭矛,都能被他用右手食指和中指一下子夹住,再不能动。能与之媲美的武功,大概只有李寻欢的小李飞刀或是楚留香的轻功了,除了灵犀一指他还有和司空摘星一般上下的轻功(有时还偷学一下叶孤城的天外飞仙,虽只是皮毛,但也足以御敌)。陆小凤:翩翩人中凤,遨游九重天,纵无灵犀指,眉毛亦堪豪,齐名楚留香,不逊探花郎,情义是无价,鲜花满江楼,吹雪风中立,摘星天下游,得友如此,此生何求。陆小凤跟楚留香一样,有各式各样的朋友。但真正的老朋友,那种可以不见面,一见面就吵嘴,可以不想,一想就如花蜜融化在心间的朋友,却不多。这样的朋友谁都不会太多的。所以,楚留香有胡铁花和姬冰雁。陆小凤也有花满楼、西门吹雪和司空摘星。他虽然也是个奇怪的人,许多人只要只见他一面,就永远再也不会忘记,他不但有两双眼睛和耳朵(这是说他能看见的和听见的比别人多),有三只手(这是说他的手比任何人都快,都灵活),还长着四条眉毛(这是他引以为傲的,他的两撇胡子也像眉毛)。但他不是西门吹雪,也不是花满楼。他当然有他的境界,他的境界处在西门吹雪的境界与花满楼的境界之间。这是古龙最推崇的人生境界。他知道有天堂。但他无法忍受天堂的孤高。他看得见鲜花,但他却没有细细欣赏她们的闲情。但他理解西门吹雪和花满楼,并充分地尊敬他们。当然是因为他们都是他的朋友,而又不是仅仅是朋友那么简单。陆小凤的女人很多,几乎每一部都有一个女人,但是陆小凤真正的红颜知己只有两个1.薛冰薛冰给陆小凤的大多数是温暖,是一个浪子对家的感觉。陆小凤是真的很喜欢她的,她也很喜欢陆小凤,也许他是陆小凤第一个真正心爱的女人(不知前面还有没有所以这么说)。那种相濡以沫的情感是谁也不能够代替的。她死了之后,陆小凤心头总是萦绕着她的音容笑貌,也为此心痛不已。2.沙曼高贵冰冷的第一眼,让陆小凤心醉神迷。一见钟情的爱情,让陆小凤难忘终生。她并非是薛冰的替代品,但她的确是薛冰死后陆小凤真正爱上的女人。也许第一次相见的心醉神迷仅仅是陆小凤的天性,但之后的牵肠挂肚就不能这么说了。她们的相爱是突然的、偶然的,也是必然的。两人穿越生死的感情,已是感人肺腑,让人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