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门全部有声小说
《武松》是扬州评话中最具声誉和特色的传统书目之一。60年代的扬州人上小学的时候每天中午无论是放学路上还是回到家里,到处是广播电台里播放王少堂先生说扬州评话《武松》的声音。
中国特定历史时期。春秋战国时期(公元前770年-公元前221年)又称东周时期。西周时期,周天子保持着天下共主的威权。平王东迁以后,东周开始,周室开始衰微,只保有天下共主的名义,而无实际的控制能力。中原各国也因社会经济条件不同,大国间争夺霸主的局面出现了,各国的兼并与争霸促成了各个地区的统一。因此,东周时期的社会大动荡,为全国性的统一准备了条件。春秋战国分为春秋时期和战国时期。春秋时期,简称春秋,指前770年-前476年,是属于东周的一个时期。春秋时代周王的势力减弱,诸侯群雄纷争,齐桓公、晋文公、宋襄公、秦穆公、楚庄王相继称霸,史称春秋五霸(另一说认为春秋五霸是齐桓公、晋文公、楚庄王、吴王阖闾、越王勾践)。战国时期简称战国,指公元前475年~前221年,是中国历史上东周的一段时期(秦统一中原前),各国混战不休,故被后世称之为战国。战国一名取自于西汉刘向所编注的《战国策》。分界线春秋(前770-前476)战国(前475-前221)。一般史学界以三家分晋、田氏代齐为春秋战国分界线。关于春秋战国断代,历来说法不一:或以《春秋》绝笔之年鲁哀公十四年(前481年)为春秋下限;或以周元王元年(前475年)为战国始年,或以周贞定王元年(前468年)得名由来春秋战国来源于春秋和战国两部分,在中国上古时期,春季和秋季是诸侯朝觐王室的时节。另外,春秋在古代也代表一年四季。而史书记载的都是一年四季中发生的大事,因此春秋是史书的统称。而鲁国史书的正式名称就是《春秋》。传统上认为《春秋》是孔子的作品,也有人认为是鲁国史官的集体作品。据台湾著名学者南怀瑾的解释,春秋意指春去秋来,以编年体形式记录史实。
皮五辣子是扬州评话故事名,人们总以皮五辣子作为无赖的代词。皮五辣子的故事,原名清风闸,是扬州评话的传统书目,它的主人公不是英雄豪杰,而是一个亡命之徒。它在江淮地区流传甚广,影响极其深远。这个故事的作者叫浦琳,是清代乾隆时期的著名评话艺术家。故事的年代设定在宋朝,故事的地点设定为安徽定远县。但是,故事的作者却是记载的活生生的清代生活。作者浦琳,家住扬州西门街,家财诺大。由于当时社会制度不好,社会风气不好,家庭教育不好,从小沾染了赌博的恶习,13岁父母双亡,日夜聚赌,受其他老板欺骗将所有家产输的分文不剩。从此流浪街头,沦为乞丐,流浪八年,成为地方上的一个无赖之徒。同时他也历尽艰辛对穷苦百姓的生活也有所了解,出于他未泯灭的三分天良,从不讹诈穷苦百姓,遇到穷人生活有困难他想尽天法讹富济贫。偶然的机会,浦琳又从新发家,做了若干年的善举救济穷人,有感于自己赌博败家的经历,为了劝告他人不要嗜赌,特地以自己的经历创作了这部自传体话本小说,告诫后人。在浦琳沦为乞丐的八年中,经常出没于茶馆书场,也接触了很多说书艺人,加之本人天资聪慧,无形当中学嘴学舌也学会了说书。《清风闸》这部书创作成功后,他亲自下海演说此书,一炮而红。此书成为当时当道的、新编的、现代的、反应流浪汉小市民商贾等生活的文学作品,也成为了中国第一部反应流浪汉生活的长篇文学作品。同时浦琳也成为扬州评话《清风闸》第一代宗师,流传至今已有近300年的历史,现代作者在整理《清风闸》时改名为《皮五辣子》。江苏古籍出版社搜集整理出版了《皮五辣子》一书,便将这故事传播了下去。目前扬州曲艺团著名表演艺术家杨明坤老师播讲的长篇评话《皮五辣子》堪称经典。
《武松》是扬州评话中最具声誉和特色的传统书目之一。60年代的扬州人上小学的时候每天中午无论是放学路上还是回到家里,到处是广播电台里播放王少堂先生说扬州评话《武松》的声音。据《扬州大事记》记载:1958年9月28日,江苏人民出版社出版由孙佳讯、孙龙父整理的王少堂口述扬州评话《武松》。王少堂版扬州评话《武松》是当年的畅销书,第一版共印刷了6次之多,1959年1版1印的精装本《武松》在孔夫子旧书网上曾卖出8000元的高价。专门成立评话研究小组当时,市里对扬州评话《武松》的整理出版非常重视,专门成立了扬州评话研究小组,时任市委副书记钱承芳任组长,时任市委宣传部副部长苏尚门任副组长,市文化处、市文联等负责同志参加了研究小组,当时还抽调了孙佳讯、孙龙父两位文化学者与王少堂老人合作整理。评话《武松》又名武十回。为什么没有用传统的武十回做书名呢?《武松》的整理后记中这样解释:因为王少堂老人口述的评话原有四个大部分,即所谓的四个十回,但这四个十回中,只有‘武十回’的回目完整,‘宋十回’的十个回目勉强可排列出来,而‘石十回’和‘卢十回’则连十个回目也不完整。与王少堂老人商议,其他三个大部分将来整理出版,其名称以宋江、卢俊义和石秀较为合适,为了一致起见,这部‘武十回’也就改用了《武松》这个书名。每天上门请教王少堂当时邻居吴先生曾回忆道,王少堂是全国著名的扬州评话艺术大师,担任中国曲艺工作者协会(现改名中国曲艺家协会)副主席、全国人大代表等职,因此到王家造访的客人很多,最频繁的大约要算扬州师范学院中文系的孙龙父教授,孙教授是位著名的书画家,他当年题写的瘦西湖匾额至今还悬挂在景区的门楣上。孙教授每天等王老午睡后准时上门,从不间断,他们在一起总有谈不尽的话,后来吴先生才知道,孙教授受江苏省文联委托,是王少堂《武松(十回)》书目的整理者。王少堂对孙教授很尊重,他背后称孙教授为海陵才子,这可能源于孙龙父是泰州人。
《武松》是扬州评话中最具声誉和特色的传统书目之一。60年代的扬州人上小学的时候每天中午无论是放学路上还是回到家里,到处是广播电台里播放王少堂先生说扬州评话《武松》的声音。
节选自长篇历史小说《李自成》。本书共分五卷,以写明末的农民战争为主,兼写中国内部明、清之间和清、顺之间的民族战争,刻画了不同阶级的代表人物和生活画面,以及各阶级、各集团之间的错综复杂的矛盾关系,展开了色彩缤纷的历史画卷。作者创作这部小说的目的很明确,他试图全面展现明清之际的社会画面,通过艺术形象来使读者得到较为广泛的历史知识。作者以深入历史与跳出历史的原则,描写了距今300多年的错综复杂的历史进程和波澜壮阔的农民起义。小说以明末李自成领导的农民起义军由弱小变强大,转败为胜推翻明王朝统治、抗击清军南下为主要线索,多角度、多侧面、多层次地再现了明末清初风云变幻的历史风貌和农民起义军从胜而败的悲剧结局,揭示了农民战争和历史运动发展的规律。
节选自长篇历史小说《李自成》。本书共分五卷,以写明末的农民战争为主,兼写中国内部明、清之间和清、顺之间的民族战争,刻画了不同阶级的代表人物和生活画面,以及各阶级、各集团之间的错综复杂的矛盾关系,展开了色彩缤纷的历史画卷。作者创作这部小说的目的很明确,他试图全面展现明清之际的社会画面,通过艺术形象来使读者得到较为广泛的历史知识。作者以深入历史与跳出历史的原则,描写了距今300多年的错综复杂的历史进程和波澜壮阔的农民起义。小说以明末李自成领导的农民起义军由弱小变强大,转败为胜推翻明王朝统治、抗击清军南下为主要线索,多角度、多侧面、多层次地再现了明末清初风云变幻的历史风貌和农民起义军从胜而败的悲剧结局,揭示了农民战争和历史运动发展的规律。
故事见《史记-范睢列传》、《列国演义》。魏相魏齐遣门客须贾及范睢出使齐国,齐相邹衍敬重范睢,须贾嫉恨。回国后须贾诬告范睢私通齐国,魏齐怒而鞭打范睢,范死而复苏。秦使王稽暗中携范归秦,化名张禄,任秦相。后须贾出使秦国,范睢故意扮须贾往谒秦相,及见,始知秦相即范睢,大惊请罪。范睢念其有赠袍之情,赦之不死,于大宴使臣时,使食草料以辱之,驱逐回国,并责成魏国献魏齐之首以报前仇。
故事发生在抗日战争时期。冀南平原地区年轻的八路军干部马英在党的领导下,回到家乡肖家镇,率领抗日战士与日寇、汉奸展开了殊死搏斗。他们发动群众、智取枪支、建立武装、攻占炮楼、巧杀汉奸、识破叛徒、粉碎扫荡,一次又一次挫败日、伪阴谋,出生入死,前仆后继,浴血奋战,终于将敌人消灭,以鲜血和生命谱写了一曲波澜壮阔的民族解放之歌。20世纪60年代,同名小说在中国几乎家喻户晓,成为红色文学的经典作品之一,曾改编为脍炙人口的评书、京剧、电影、连环画等。该书2001年在北京交通电台播出时,更是因情节起伏跌宕,刻画人物细腻传神而深深地吸引了广大听众。
它讲述了新中国成立前夕,重庆地下党组织的革命志士在中美合作所集中营里与国民党特务、军警展开顽强斗争,为新中国的诞生献出鲜血和生命的感人故事。作品深度再现了国民党统治行将覆灭、解放战争走向全国胜利的斗争形势和时代风貌,成功塑造了许云峰、江姐、成岗和华子良等为代表的共产党人的英雄形象,光彩照人,感人至深。正是烈士们的鲜血把巍峨耸立的红岩染得更加红艳,犹如一部波澜壮阔、激越悲壮的革命乐章。原著《红岩》是影响了几代年轻人的红色文学经典,先后被改编成电影《烈火中永生》和豫剧《江姐》等,从1961年出版至今已50余次再版,发行800多万册,无愧为革命的教科书。
一提到开封大家大多会想到包拯,他是北宋时期的名臣,在民间流传了众多的精彩故事.包公包拯是北宋名臣,在众多影视题材中都讲述过他的故事,他的名声可谓是在民间流传已久。
大明朝时期,万山红遍之时正是九月九重阳曹玉节,站在山上的三个人,三位分别是萧剑秋、白剑飞、江剑臣,这三位大侠,在这个江湖叱诧风云,被称为五岳三鸟
故事发生在大清朝康熙年间。北京四海钱庄银合镖局护送八辆装有四万两白银的镖车前往杭州城银合镖局分号,途中被劫。总镖头镇九江查出镖车是被通天岛大寨主秦天表所劫。黄三泰受镇九江之托去要镖车。不曾想,黄三泰在通天岛得罪了二寨主海马萧容。萧容假扮黄三泰盗取了杭州知府大印,又夜闯皇宫行刺皇上,抢走国宝珍珠夜明帘。
浙江商人常之英,因北上天津经商赔本,长久不能回家,后与两个妹妹失散,二妹常玉英嫁给画家白宗巍,三妹常美英嫁给奉系军阀童大海。常玉英夫妻为寻兄北上天津,白宗巍卖画为生时巧遇末代皇帝溥仪之岳父荣元。荣元很欣赏白的才能,遂让白跟其到北京打理生意。常玉英暂留天津时被奉系军阀、时任直隶军务督办褚玉璞的哥哥褚玉凤看中,这个制造了天津多起强奸案的色魔,通过天津慈善机构八善堂头头杜笑山将常玉英诓骗入彀。这杜笑山,乃是褚玉璞的铁杆狗腿子。白宗巍从北京归来后,为寻妻子找到杜笑山,却被打出门外,悲愤之下,白写下诉状,从天津中原公司顶楼跳楼身亡。事发后天津报章先说其死与褚玉璞、杜笑山有关,后来经杜花三千大洋贿赂报纸主笔,舆论遂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说白宗巍是精神病患者,眼看此事不了了之。荣元得知此事,立志给白伸冤,在天津高等检察官彭斌帮助下,趁天津警察厅新厅长上任时拦车鸣冤,却发现这位新厅长就是死者的大舅子常之英。原来常之英生意做赔后,结识张家口土匪叶长发,在叶的诓骗下与之协同作案,然后逃往张家口。刚当了两天土匪,又被另一伙土匪中的女匪首小金鱼劫持上山。小金鱼看中常之英,强行与之结婚,后常被叶上山救走。两人结伴同游,寻找妹妹,在江南巧遇张作霖的外甥夏小明,得知三妹常美英所嫁之童大海,正是张作霖眼前的红人。靠着这层关系,常之英当上了天津警察厅厅长,叶长发也当上了天津侦缉队队长,刚一上任,就得知妹妹被拐,妹夫自杀。常之英惹不起褚玉璞,抓不到已经潜逃的褚玉凤,只能泄愤于杜笑山,更加之逃出杜公馆的常玉英得知丈夫自杀后殉情,常之英悲愤之下,决定公开枪毙杜笑山。在法场行刑完毕后,常之英的妻子小金鱼现身人群中。原来,她与另一伙土匪火并后下山寻夫,在山东巧遇潜逃的褚玉凤。小金鱼杀了褚玉凤,到天津来找常之英,至此大仇得报。
明朝末叶,身居九千岁显位的大宦魏忠贤,乘天启皇帝病危,广收武林怪士,结党营私,残害忠良,妄图夺权篡位。天启幼弟朱由检,天生聪颖,抱负远大。在忠臣遗孤武凤楼及其侠士五岳三鸟的鼎力辅佐下,与奸宦及其死党锦衣卫展开殊死的搏斗。全书从武凤楼嵩山学艺,鹰愁涧误救仇人魏忠英之女魏银屏开始,历经杭州惊变、父亡家破、魔窟救母、难中联姻、凤阳府皇陵救信王、袁家堡因爱结怨仇、钻天鹞子三戏魔女、二鬼双判大闹徐州等热闹的故事,终于使武凤楼和五岳三鸟冲破女魔王侯国英的层层雾,钻进敌人心脏,与奸宦魏忠贤展开了更加激烈的斗争。明末,宦官魏忠贤广收江湖武林高手,并委亲信掌握,企图乘皇上病危之机篡位。忠臣遗孤武凤楼(先天无极派第三代传人)及其师辈五岳三鸟(展翅金雕萧剑秋,追云苍鹰白剑飞,钻天鹞子江剑臣)等侠士,鼎立辅佐五皇子朱由检(即崇祯皇帝),与魏阉逆党展开了腥风血雨的殊死博斗。最后,击败阉党的大内高手一毒二客三僧四煞五鬼六怪七凶八魔,扶保五皇子登上了九五之尊。崇祯登基后,刚愎自用,多疑寡因由于当初钻天鹞子江剑臣入青阳宫卧底时,被骗与锦衣卫总管(女魔王侯国英)成亲,虽然江剑臣居功最大,但还对他多方刁难。加上魏阉余孽七凶乘机作祟,陷害功臣,才引出江剑臣奉旨杀妻、群雄大闹大城岛、女魔王跳崖投大海,阉逆皇宫御宝、江剑臣快刀斩七凶、侯国英重游古彭城等一系列惊心动魄的故事。
天津电台三六茶座节目连线专访
刘立福,男,1924年生于天津,著名评书表演艺术家。2003年荣获天津曲艺家协会、天津曲艺促进会颁发的曲艺事业终身成就奖。擅讲说《聊斋志异》,其演讲的方法与陈士和先生、刘健英先生一脉相承。细腻传神,语言精炼,对于生活和各种民俗有着深刻的观察和体验,书中细节说得详实,书中人物的语气描绘得惟妙惟肖,书外穿插讲究,如《胭脂》中的典故倩女离魂、连城之玉等等;包袱儿运用得当,如《毛大福》中人和狼的对话等;善于运用语言来揭示人物的心理活动,塑造人物性格。
原文:柳芳华,保定人。财雄一乡,慷慨好客,座上常百人。急人之急,千金不靳。宾友假贷常不还。惟一客宫梦弼,陕人,生平无所乞请。每至,辄经岁。词旨清洒,柳与寝处时最多。柳子名和,时总角,叔之。宫亦喜与和戏。每和自塾归,辄与发贴地砖,埋石子伪作埋金为笑。屋五架,掘藏几遍。众笑其行稚,而和独悦爱之,尤较诸客昵。后十余年,家渐虚,不能供多客之求,于是客渐稀;然十数人彻宵谈燕,犹是常也。年既暮,日益落,尚割亩得直,以备鸡黍。和亦挥霍,学父结小友,柳不之禁。无何,柳病卒,至无以治凶具。宫乃自出囊金,为柳经纪。和益德之。事无大小,悉委宫叔。宫时自外入,必袖瓦砾,至室则抛掷暗陬,更不解其何意。和每对宫忧贫。宫曰:子不知作苦之难。无论无金;即授汝千金,可立尽也。男子患不自立,何患贫?一日,辞欲归。和泣嘱速返,宫诺之,遂去。和贫不自给,典质渐空。日望宫至,以为经理,而宫灭迹匿影,去如黄鹤矣。先是,柳生时,为和论亲于无极黄氏,素封也。后闻柳贫,阴有悔心。柳卒,讣告之,即亦不吊;犹以道远曲原之。和服除,母遣自诣岳所,定婚期,冀黄怜顾。比至,黄闻其衣履穿敝,斥门者不纳。寄语云:归谋百金,可复来;不然,请自此绝。和闻言痛哭。对门刘媪,怜而进之食,赠钱三百,慰令归。母亦哀愤无策。因念旧客负欠者十常八九,俾择富贵者求助焉。和曰:昔之交我者为我财耳。使儿驷马高车,假千金,亦即匪难;如此景象,谁犹念曩恩、忆故好耶?且父与人金赀,曾无契保,责负亦难凭也。母故强之。和从教。凡二十余日,不能致一文;惟优人李四,旧受恩恤,闻其事,义赠一金。母子痛哭,自此绝望矣。黄女已及笄,闻父绝和,窃不直之。黄欲女别适。女泣曰:柳郎非生而贫者也。使富倍他日,岂仇我者所能夺乎?今贫而弃之,不仁!黄不悦,曲谕百端,女终不摇。翁妪并怒,旦夕唾骂之,女亦安焉。无何,夜遭寇劫,黄夫妇炮烙几死,家中席卷一空。荏苒三载,家益零替。有西贾闻女美,愿以五十金致聘。黄利而许之,将强夺其志。女察知其谋,毁装涂面,乘夜遁去,丐食于途。阅两月,始达保定,访和居址,直造其家。母以为乞人妇,故咄之。女呜咽自陈。母把手泣曰:儿何形骸至此耶!女又惨然而告以故。母子俱哭。便为盥沐,颜色光泽,眉目焕映。母子俱喜。然家三口,日仅一啖。母泣曰:吾母子固应尔;所怜者,负吾贤妇!女笑慰之曰:新妇在乞人中,稔其况味,今日视之,觉有天堂地狱之别。母为解颐。女一日入闲舍中,见断草丛丛,无隙地;渐入内室,尘埃积中,暗陬有物堆积,蹴之迕足,拾视皆朱提。惊走告和。和同往验视,则宫往日所抛瓦砾,尽为白金。因念儿时常与瘗石室中,得毋皆金?而故第已典于东家。急赎归。断砖残缺,所藏石子俨然露焉,颇觉失望;及发他砖,则灿灿皆白镪也。顷刻间,数巨万矣。由是赎田产,市奴仆,门庭华好过昔日。因自奋曰:若不自立,负我宫叔!刻志下帷,三年中乡选。乃躬赍白金往酬刘媪。鲜衣射目;仆十余辈,皆骑怒马如龙。媪仅一屋,和便坐榻上。人哗马腾,充溢里巷。黄翁自女失亡,西贾逼退聘财,业已耗去殆半,售居宅,始得偿。以故困窘如和曩日。闻旧婿烜耀,闭户自伤而已。媪沽酒备馔款和,因述女贤,且惜女遁。问和娶否。和曰:娶矣。食已,强媪往视新妇,载与俱归。至家,女华妆出,群婢簇拥若仙。相见大骇,遂叙往旧,殷问父母起居。居数日,款洽优厚,制好衣,上下一新,始送令返。媪诣黄许报女耗,兼致存问。夫妇大惊。媪劝往投女,黄有难色。既而冻馁难堪,不得已如保定。既到门,见闬闳峻丽,阍人怒目张,终日不得通。一妇人出,黄温色卑词,告以姓氏,求暗达女知。少间,妇出,导入耳舍。曰:娘子极欲一觐;然恐郎君知,尚候隙也。翁几时来此?得毋饥否?黄因诉所苦。妇人以酒一盛、馔二簋,出置黄前。又赠五金,曰:郎君宴房中,娘子恐不得来。明旦,宜早去,勿为郎闻。黄诺之。早起趣装,则管钥未启,止于门中,坐幞囊以待。忽哗主人出。黄将敛避,和已睹之,怪问谁何,家人悉无以应。和怒曰:是必奸宄!可执赴有司。众应声出,短绠绷系树间。黄惭惧不知置词。未几,昨夕妇出,跪曰:是某舅氏。以前夕来晚,故未告主人。和命释缚。妇送出门,曰:忘嘱门者,遂致参差。娘子言:相思时,可使老夫人伪为卖花者,同刘媪来。黄诺,归述于妪。妪念女若渴,以告刘媪,媪果与俱至和家。凡启十余关,始达女所。女着帔顶髻,珠翠绮纨,散香气扑人;嘤咛一声,大小婢媪,奔入满侧,移金椅床,置双夹膝。慧婢瀹茗;各以隐语道寒暄,相视泪荧。至晚,除室安二媪;裀褥温耎,并昔年富时所未经。居三五日,女意殷渥。媪辄引空处,泣白前非。女曰:我子母有何过不忘;但郎忿不解,妨他闻也。每和至,便走匿。一日,方促膝坐,和遽入,见之,怒诟曰:何物村妪,敢引身与娘子接坐!宜撮鬓毛令尽!刘媪急进曰:此老身瓜葛,王嫂卖花者,幸勿罪责。和乃上手谢过。即坐曰:姥来数日,我大忙,未得展叙。黄家老畜产尚在否?笑云:都佳。但是贫不可过。官人大富贵,何不一念翁婿情也?和击桌曰:曩年非姥怜赐一瓯粥,更何得旋乡土!今欲得而寝处之,何念焉!言至忿际,辄顿足起骂。女恚曰:彼即不仁,是我父母。我迢迢远来,手皴瘃,足趾皆穿,亦自谓无负郎君;何乃对子骂父,使人难堪?和始敛怒,起身去。黄妪愧丧无色,辞欲归。女以二十金私付之。既归,旷绝音问,女深以为念。和乃遣人招之。夫妻至,惭怍无以自容。和谢曰:旧岁辱临,又不明告,遂使开罪良多。黄但唯唯。和为更易衣履。留月余,黄心终不自安,数告归。和遗白金百两曰:西贾五十金,我今倍之。黄汗颜受之。和以舆马送还,暮岁称小丰焉。异史氏曰:雍门泣后,朱履杳然,令人愤气杜门,不欲复交一客。然良朋葬骨,化石成金,不可谓非慷慨好客之报也。闺中人坐享高奉,俨然如嫔嫱,非贞异如黄卿,孰克当此而无愧者乎?造物之不妄降福泽也如是。乡有富者,居积取盈,搜算入骨。窖镪数百,惟恐人知,故衣败絮、啖糠粃以示贫。亲友偶来,亦曾无作鸡黍之事。或言其家不贫,便瞋目作怒,其仇如不共戴天。暮年,日餐榆屑一升,臂上皮折垂一寸长,而所窖终不肯发。后渐尪羸。濒死,两子环问之,犹未遽告;迨觉果危急,欲告子,子至,已舌蹇不能声,惟爬抓心头,呵呵而已。死后,子孙不能具棺木,遂藁葬焉。呜呼!若窖金而以为富,则大帑数千万,何不可指为我有哉?愚已!白话文:柳芳华是河北保定人。家中财产,在乡里数第一。他为人慷慨好客,家中常有百十客人。他常急人之所急,为朋友解救困难,往往千金不惜。朋友们向他借钱,也很少有归还的。唯有一个宾客名宫梦弼,是陕西人,从来没提出过什么请求。但他每次来到柳芳华家,一住就是一年。这人性格潇洒,谈吐文雅,柳芳华和他相处的时间最多。柳芳华有个儿子,叫柳和,当时年纪很小,称宫梦弼为叔叔。宫梦弼也很喜欢与这孩子一起玩。每逢柳和自私塾回来,他们就揭开地上铺的砖,把石子埋进去,假装埋金子以为游戏,家中的五所房子,几乎全都埋遍了。众人都笑宫梦弼像孩子一样的稚气,唯独柳和喜欢他,和他亲近。过了十多年,柳家的财产慢慢地用空了,供不起这众多食客朋友的需求,于是客人们逐渐地离去。然而在柳家,十余人的宴会,通宵达旦,还是常有的事。柳芳华到了晚年,家境越来越难以支持,只好出卖土地得几个钱,以备饭菜招待客人。柳和也挥霍,学着他父亲结交小朋友,柳芳华看到也不禁止他。不久,柳芳华病死了,家里穷得连买棺材的钱都没了。宫梦弼从自己的腰包里拿出钱来,为柳芳华办理了丧事。柳和更加感激宫的恩德,家中无论事情大小,都委托给他。宫梦弼每次从外边回来,袖子里必定带些碎瓦片,进了屋,就扔到阴暗的屋边角落里,别人更不理解他的用意是什么。柳和经常与宫梦弼谈起家中的贫苦,宫梦弼听了对他说:孩子,你现在还不知道真正受苦的滋味!不要说没有钱,就是给你一千两金子,你也会马上花光的。男子汉所愁的是不能自立,愁什么贫穷?一天,宫梦弼告辞回家,柳和流着眼泪,嘱咐他早些回来,宫梦弼答应了就去了。柳和家逐渐穷得不能自给,家里的东西也卖完了,天天盼望着宫梦弼回来,替他料理一下家事。但宫梦弼一走,毫无音信。从前,柳芳华在世的时候,为柳和结亲于无极县黄氏,也是一个大户人家。后来,黄氏听说柳家如今一贫如洗,暗地里就有悔婚的念头。柳芳华去世,给黄家送去讣告,黄家也没来吊唁;而柳家只认为是路远,就原谅了他。柳和守孝三年期满,母亲就让他自己到黄家订下完婚的日期,希望得到黄家的同情与照顾。及到了黄家,他的岳父听说柳和穿着破衣烂衫,鞋子有了洞,就告诉门人,不要放柳和进来,并让门人转告他说:回去筹划一百两银子,可以再来;不然的话,就从此断绝这门亲事。柳和听了这话,痛哭流涕。黄家对门的一位刘老妈妈看了很可怜他,就留他在自己家里吃饭,送了他三百个铜钱,劝慰着让他回去。柳和回到家后,母亲很气愤,但也没有别的法子。她想起过去交往的宾客中,十个里有八九个借过他们家的钱,都没有归还,就想让柳和去找几家富裕的人家,向他们求助。柳和说:过去和我们交好的人,都是为了我家的钱财,假若儿子乘坐驷马的高车,去借一千金也不难;眼下,穷到这样子,谁还去想过去待他的好处?而且父亲当初借钱给人的时候,也从没立过字据或找过中间保人,去讨债也没有凭据啊!母亲坚持一定让他去,柳和只好去试试。结果,讨了二十多天,一文钱也没讨到;只有演戏为生的李四,从前受过柳家的恩恤,听到他们眼下的情况,赠送他一两银子。母子两人大哭一场,从此也就绝了讨债的念头。黄家的女儿已经到了出嫁的年龄,听说父亲拒绝了柳和的婚事,心里很不以为然。父亲要把她改嫁给别人,女儿哭着说:柳郎并不是天生就的穷命。假若他现在比以前还富几倍,谁又能把他从我们手中夺去?现在因为他穷了,就抛弃了他,是不仁义的。黄老头子心里很不愉快,婉言劝解训导,女儿终不改变自己的主意。黄老头子与老婆子都生气了,一天到晚责骂女儿,女儿也安然不放在心上。不久,黄家夜间遭到强盗的抢劫,夫妇两人被炮烙得几乎死去,家中的财产也被抢得荡然一空。时间慢慢地又过了三年,黄家家境更加零落下来。有一位西方来的商人,听说黄家的女儿很漂亮,愿意出五十两银的聘礼。黄氏贪图这笔钱财,就答应了,想强迫女儿嫁给他。女儿得知他们的阴谋,就毁坏了衣裳,涂抹了丽孔,乘着黑夜逃出家门,沿途乞讨。经过两个月,到了保定。她打听到柳和家的住址,就直接到了柳和家。柳和的母亲以为她是讨饭的人,就大声呵叱她。女儿哭着说明了自己的身份。柳和的母亲拉着她的手,流着泪说:孩子,你怎么这副样子?女儿又凄惨地告诉了所以这样的原因。讲罢,母女两人大哭。接着就给她盥洗沐浴,那娇秀的面容,眉宇间的神采,焕然一新。柳和与他母亲都很高兴。然而,一家三口人,一天只能吃一顿饭。母亲流着泪说:我母子二人本应如此,可怜的是你这贤德的媳妇,也跟着我们受苦。媳妇笑着安慰她说:媳妇沿途讨过饭,很知道讨饭人的境况和滋味,现在回过头去看看,已经觉得有天堂与地狱的区别了。柳和的母亲听了这话,也就笑了。一天,媳妇走进一间空闲的房子,地上杂草丛生,几乎无插脚之地。她慢慢走进内间,只见里面积满了灰尘,在黑暗的偏屋角堆积着东西,用脚踢一踢,硬硬的抬起一看,全是银子。她惊喜地告诉柳和,柳和同她去一看,就是宫梦弼原先抛的碎瓦砾,现在都变成了银子。柳和因而想起,孩童时与宫叔叔在屋里埋的石子,是否都是银子呢?可是,那屋子现已典给别人,他急忙赎了回来。在断砖残缺处所埋的石子都明显地露出来,很觉失望。挖开别的砖一看,光灿灿的银子都摆在那里。转眼间,柳和就成了百万富翁。从此,柳和赎回自己的田产,购买了奴仆,门庭的繁华,超过了往日。因而自己发奋说:我若不能自立,就辜负了宫叔叔的期望。于是严格刻苦要求自己,苦读三年,考中举人。他就带着银子,到无极县感谢刘老太太。柳和穿着鲜艳华丽的衣服,光彩夺目,跟从着健仆十余人,各自骑着膘壮的马。刘老太太只有一间狭窄的屋子,柳和就坐在床上。人马喧腾,充满了狭小的巷子。黄老头自女儿逃走后,那个商人就逼着他退还聘礼,可是那五十两银子已经用去了一半,他只好卖掉了屋子,偿还债务,所以穷困潦倒像柳和当年一样。听到过去的女婿很显赫,只有闭门叹气。刘老太太买酒备肴款待柳和,顺便说起黄氏之女很贤惠,并且惋惜她现己逃走。又问柳和娶了妻子没有?柳和说:娶了。吃罢饭,他定要刘老太太到自己家看看新娘,便用车子载着一同回去。到了柳家,黄女穿戴着华服盛装,出来迎接,侍女们前后簇拥着,活像一位天仙。见面后,刘老太太大吃一惊,相互叙谈了往事,黄氏女询问了父母的情况。一连数日,主人热情款待刘老太太,并给她做了好的衣服,上下一新,才让人把她送回家。刘老太太到家后,就到黄家报告他女儿的消息,并转达了他女儿的问候。黄氏夫妇大吃一惊。刘老太太劝他们去投靠女儿,他们很觉难为情。由于家益败落,冻饿难忍,不得已才到保定。到了女婿门前,只见门楼高耸,很有气势。守门的人瞪着眼睛看着他,整整一天也不给他通报。后来,看到一位妇人从里面走出来,黄老头陪着笑脸,用谦卑的语言,说明了自己的姓名,请她偷偷地告诉女儿。妇人一会儿出来,把他引到一间耳房里,说:娘子很想拜见您,但又怕郎君知道,请您稍候,等待机会。你老人家什么时候来到此地?是否有点饥饿?黄老头说明自己的苦楚。妇人送来一壶酒,两盘菜,放在桌上。又赠给五两银子,说:郎君正在房中请客,娘子恐怕来不了。明天早晨你应当早早离开这里,不要让郎君得知风声。黄老头点头称是。第二天早晨,他早起打点行李准备出去,可是,大门上的锁还未开,他只好在大门洞中,坐在行李上等待开门。忽然听到有人喧哗,说主人出来了。黄老头急急收拾行装,准备回避,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柳和看到他,责问他是什么人?家人都没法回答。柳和生气地说:这一定是个坏人,把他捆起来,押送到衙门去审办。众仆从一涌而上,把他用一根绠绳捆到树上。黄老头惭愧畏惧,不知如何说才好。过了一会儿,昨晚那位妇人出来,双膝跪在柳和面前说:他是我的舅舅,昨天来得很晚,所以没来得及告诉主人。柳和叫人给他解绳子,那妇人送黄出门,说:昨天忘了嘱咐守门的人,致使造成今天这样的差错。娘子说,想念时,可以让老夫人扮装成卖花的人,和刘老太太同来。黄老头答应了。回到家里,把这事告诉了黄老太太。黄老太太想念自己的女儿,如饥似渴,把心思告诉了刘老太太。刘老太太就按黄氏女儿说的办法,到了柳和的家。她们走过十几道门,才到了女儿的绣房。女儿身穿彩帔,头梳高髻;头戴珍珠翡翠,身着绫罗,满身散发着扑鼻的香气。只要小声一喊,大小丫鬟仆妇就围在身边,搬来金饰交椅,安放好一对夹膝,有聪慧的丫鬟来沏茶倒水。母女见面各自用暗语问寒问暖,相视泪水荧荧。晚间,打扫一间房子,安排两位老太太,铺盖的被褥,温暖而柔软,连当年富庶时都不曾有过。住了三五天,女儿待母亲心意很恳切。母亲把女儿引到无人之处,哭泣着说明以前的过错。女儿说:我们母女间,有什么忘不了的过错?但柳郎气愤没有消除,是提防他知道。每当柳和来时,黄老太太便躲开。一天,她们母女刚促膝谈话,柳和突然进来,看到这种情景,生气地说:哪来的村妇?敢大胆和娘子靠在一起坐着,应该叫人把你的鬓毛都薅干净。刘老太太急向前解释说:这是我的亲戚,卖花的王大嫂,希望你不要责怪。柳和让刘老太太坐上首谢了罪。接着他就坐下来,说:姥姥来了好几天了,我只是忙,未能坐下来与您拉拉家常。黄家那老畜生,现在还活着?刘老太太笑着说:都好。只是穷日子难过。官人现在富贵了,为什么不思念翁婿间的情谊?柳和拍着桌子说:想当初,不是姥姥您可怜我,送我一碗粥,我怎么能活着回乡!现在,我恨不得吃他的肉,剥他的皮,有何可想念的啊!说到气愤时,竟跺脚骂起来。黄氏女忿恚地说:他们做得不对,也是我的生身父母啊!我千里迢迢来投你,手都裂了口子,脚趾也都磨穿了。我自己想,没有辜负郎君的地方,怎么能对子骂父,使人不堪忍受!柳和才收敛怒容,走了。黄老太太感到很惭愧,心中也很懊丧,面无血色。辞别女儿,要回家去。女儿偷偷交给她二十两银子。回到家后,再也没有听到音信。黄氏女很想念他们,柳和就派人把黄氏夫妇接来。老夫妻到柳家,羞愧得无地自容。柳和道歉说:去年你来到我家,又不明自告诉我,使我冒犯得罪的地方很多。黄老头子只是唯唯地应付。柳和为他们更换了衣服和帽子,留在家里。住了一个多月,黄老头子心里总是不踏实,告辞回家。临走时,柳和赠送他一百两银子,说:那个西方商人给你五十两,我今天给你加倍。黄老头子满脸羞惭,接过银子。柳和用车马把他们送回去。到了晚年,他家也成了小康人家。
原文:张鸿渐,永平人。年十八,为郡名士。时卢龙令赵某贪暴,人民共苦之。有范生被杖毙,同学忿其冤,将鸣部院,求张为刀笔之词,约其共事。张许之。妻方氏,美而贤,闻其谋,谏曰:大凡秀才作事,可以共胜,而不可以共败:胜则人人贪天功,一败则纷然瓦解,不能成聚。今势力世界,曲直难以理定,君又孤,脱有翻覆,急难者谁也!张服其言,悔之,乃婉谢诸生,但为创词而去。质审一过,无所可否。赵以巨金纳大僚,诸生坐结党被收,又追捉刀人。张惧,亡去。至凤翔界,资斧断绝。日既暮,踟躇旷野,无所归宿。歘睹小村,趋之。老媪方出阖扉,见生,问所欲为,张以实告。妪曰:饮食床榻,此都细事;但家无男子,不便留客。张曰:仆亦不敢过望,但容寄宿门内,得避虎狼足矣。妪乃令入,闭门,授以草荐,嘱曰:我怜客无归,私容止宿,未明宜早去,恐吾家小娘子闻知,将便怪罪。妪去,张倚壁假寐。忽有笼灯晃耀,见妪导一女郎出。张急避暗处,微窥之,二十许丽人也。及门,见草荐,诘妪;妪实告之。女怒曰:一门细弱,何得容纳匪人!即问:其人焉往?张惧,出伏阶下。女审诘邦族,色稍霁,曰:幸是风雅士,不妨相留。然老奴竟不关白,此等草草,岂所以待君子!命妪引客入舍。俄顷,罗酒浆,品物精洁;既而设锦裀于榻。张甚德之,因私询其姓氏。妪曰:吾家施氏,太翁夫人俱谢世,止遗三女。适所见,长姑舜华也。妪去。张视几上有南华经注,因取就枕上,伏榻翻阅,忽舜华推扉入。张释卷,搜觅冠履。女即榻捺坐曰:无须,无须!因近榻坐,腆然曰:妾以君风流才士,欲以门户相托,遂犯瓜李之嫌。得不相遐弃否?张皇然不知所对,但云:不相诳,小生家中,固有妻耳。女笑曰:此亦见君诚笃,顾亦不妨。既不嫌憎,明日当烦媒妁。言已,欲去。张探身挽之,女亦遂留。未曙即起,以金赠张,曰:君持作临眺之资;向暮,宜晚来。恐傍人所窥。张如其言,早出晏归,半年以为常。一日,归颇早,至其处,村舍全无,不胜惊怪。方徘徊间,闻媪云:来何早也!一转盼间,则院落如故,身固已在室中矣,益异之。舜华自内出,笑曰:君疑妾耶?实对君言:妾,狐仙也,与君固有夙缘。如必见怪,请即别。张恋其美,亦安之。夜谓女曰:卿既仙人,当千里一息耳。小生离家三年,念妻孥不去心,能携我一归乎?女似不悦,曰:琴瑟之情,妾自分于君为笃;君守此念彼,是相对绸缪者,皆妄也!张谢曰:卿何出此言!谚云:‘一日夫妻,百日恩义。’后日归念卿时,亦犹今日之念彼也。设得新忘故,卿何取焉?女乃笑曰:妾有褊心:于妾,愿君之不忘;于人,愿君之忘之也。然欲暂归,此复何难,君家咫尺耳!遂把袂出门,见道路昏暗,张逡巡不前。女曳之走,无几时,曰:至矣。君归,妾且去。张停足细认,果见家门。踰垝垣入,见室中灯火犹荧。近以两指弹扉。内问为谁,张具道所来。内秉烛启关,真方氏也。两相惊喜,握手入帷。见儿卧床上,慨然曰:我去时儿才及膝,今身长如许矣!夫妇依倚,恍如梦寐。张历述所遭。问及讼狱,始知诸生有瘐死者,有远徙者,益服妻之远见。方纵体入怀,曰:君有佳耦,想不复念孤衾中有零涕人矣!张曰:不念,胡以来也?我与彼虽云情好,终非同类;独其恩义难忘耳。方曰:君以我何人也!张审视,竟非方氏,乃舜华也。以手探儿,一竹夫人耳。大惭无语。女曰:君心可知矣!分当自此绝矣,犹幸未忘恩义,差足自赎。过二三日,忽曰:妾思痴情恋人,终无意味。君日怨我不相送,今适欲至都,便道可以同去。乃向床头取竹夫人共跨之,令闭两眸,觉离地不远,风声飕飕。移时,寻落。女曰:从此别矣。方将订嘱,女去已渺。怅立少时,闻村犬鸣吠,苍茫中见树木屋庐,皆故里景物,循途而归。踰垣叩户,宛若前状。方氏惊起,不信夫归,诘证确实,始挑灯呜咽而出。既相见,涕不可仰。张犹疑舜华之幻弄也;又见床卧一儿,如昨夕,因笑曰:竹夫人又携入耶?方氏不解,变色曰:妾望君如岁,枕上啼痕固在也。甫能相见,全无悲恋之情,何以为心矣!张察其情真,始执臂欷歔,具言其详。问讼案所结,并如舜华言。方相感慨,闻门外有履声,问之不应。盖里中有恶少,久窥方艳,是夜自别村归,遥见一人踰垣去,谓必赴淫约者,尾之入。甲故不甚识张,但伏听之。及方氏亟问,乃曰:室中何人也?方讳言:无之。甲言:窃听已久,敬将以执奸耳。方不得已,以实告。甲曰:张鸿渐大案未消,即使归家,亦当缚送官府。方苦哀之,甲词益狎逼。张忿火中烧,把刀直出,剁甲中颅。甲踣,犹号;又连剁之,遂死。方曰:事已至此,罪益加重。君速逃,妾请任其辜。张曰:丈夫死则死耳,焉肯辱妻累子以求活耶!卿无顾虑,但令此子勿断书香,目即瞑矣。天明,赴县自首。赵以钦案中人,姑薄惩之。寻由郡解都,械禁颇苦。途中遇女子跨马过,一老妪捉鞚,盖舜华也。张呼妪欲语,泪随声堕。女返辔,手启障纱,讶曰:表兄也,何至此?张略述之。女曰:依兄平昔,便当掉头不顾;然予不忍也。寒舍不远,即邀公役同临,亦可少助资斧。从去二三里,见一山村,楼阁高整。女下马入,令妪启舍延客。既而酒炙丰美,似所夙备。又使妪出曰:家中适无男子,张官人即向公役多劝数觞,前途倚赖多矣。遣人措办数十金,为官人作费,兼酬两客,尚未至也。二役窃喜,纵饮,不复言行。日渐暮,二役径醉矣。女出,以手指械,械立脱;曳张共跨一马,驶如龙。少时,促下,曰:君止此。妾与妹有青海之约,又为君逗留一晌,久劳盼注矣。张问:后会何时?女不答;再问之,推堕马下而去。既晓,问其地,太原也。遂至郡,赁屋授徒焉。托名宫子迁。居十年,访知捕亡寖怠,乃复逡巡东向。既近里门,不敢遽入,俟夜深而后入。及门,则墙垣高固,不复可越,只得以鞭挝门。久之,妻始出问。张低语之。喜极,纳入,作呵叱声,曰:都中少用度,即当早归,何得遣汝半夜来?入室,各道情事,始知二役逃亡未返。言次,帘外一少妇频来,张问伊谁,曰:儿妇耳。问:儿安在?曰:赴郡大比未归。张涕下曰:流离数年,儿已成立,不谓能继书香,卿心血殆尽矣!话末已,子妇已温酒炊饭,罗列满几。张喜慰过望。居数日,隐匿房榻,惟恐人知。一夜,方卧,忽闻人语腾沸,捶门甚厉。大惧,并起。闻人言曰:有后门否?益惧,急以门扇代梯,送张夜度垣而出,然后诣门问故,乃报新贵者也。方大喜,深悔张遁,不可追挽。张是夜越莽穿榛,急不择途;及明,困殆已极。初念本欲向西,问之途人,则去京都通衢不远矣。遂入乡村,意将质衣而食。见一高门,有报条黏壁上,近视,知为许姓,新孝廉也。顷之,一翁自内出,张迎揖而告以情。翁见仪貌都雅,知非赚食者,延入相款。因诘所往。张托言:设帐都门,归途遇寇。翁留诲其少子。张略问官阀,乃京堂林下者;孝廉,其犹子也。月余,孝廉偕一同榜归,云是永平张姓,十八九少年也。张以乡、谱俱同,暗中疑是其子;然邑中此姓良多,姑默之。至晚解装,出齿录,急借披读,真子也。不觉泪下。共惊问之。乃指名曰:张鸿渐,即我是也。备言其由。张孝廉抱父大哭。许叔侄慰劝,始收悲以喜。许即以金帛函字,致告宪台,父子乃同归。方自闻报,日以张在亡为悲;忽白孝廉归,感伤益痛。少时,父子并入,骇如天降,询知其故,始共悲喜。甲父见其子贵,祸心不敢复萌。张益厚遇之,又历述当年情状,甲父感愧,遂相交好。白话文:张鸿渐,是永平郡人。年龄才十八岁,是永平郡有名的文土。当时的卢龙县令赵某异常贪婪残暴,百姓们受尽压榨,叫苦连天。有个姓范的秀才被赵县令用杖刑活活打死,全县的秀才们对范生的屈死都忿忿不平,要到省里的巡抚衙门去为范生鸣冤告状,来求张鸿渐起草状词,并约他一起赴省。张鸿渐答应了他们的要求。张的妻子方氏,长得很美,性情贤惠,听到秀才们的主张后,就劝张鸿渐说:大凡跟秀才们作事,可以共同取胜,而不可以一起失败:若胜了就人人贪天功以为己有,一败了就纷纷瓦解四散,不能再聚合起来。当今是个认钱财看权力的世界,是非曲直很难凭真理判定。您又孤单无兄弟,假若有个三长两短,危难之时谁能来解救您!张鸿渐很佩服她说的话,心里后悔了,便去婉言谢绝了秀才们的约请,只为他们写了状词就走了。巡抚衙门对这起案子审理了一下,没有作出结论。赵县令用了巨额金钱贿赂上司,秀才们竟得了个结党的罪名被抓起来,并又追查写状词的人。张鸿渐害怕,只得逃离家乡。张鸿渐逃到陕西凤翔府境内,钱都花光了。日落西山天将黑了,他还在旷野中徘徊,寻不到住宿的地方。忽然看见附近有个小村庄,就急忙奔了过去。有个老妇人正要出来关门,看见了张鸿渐,就问他要干什么。张鸿渐就对她照实说明了来意。老妇人说:吃饭睡觉,这都是小事;只是家里没有男人,不便留客。张鸿渐说:我也不敢有过高的希望,只要能容我在门里头借宿,躲避一下虎狼就心满意足了。老妇人这才让他进来,关上门,给了他一捆干草,嘱咐说:我是同情你没处去,私自答应留宿的。天不明你就得早走,恐怕叫我家姑娘听到,就要怪罪我了。说完走了。张鸿渐倚着墙打起盹来。突然发现有灯笼闪着亮光,原来是老妇人引着一位女郎出来了。张鸿渐急忙躲到暗处,偷偷看去,那女郎是个二十来岁的俊美人。女郎来到大门口,看见了干草,就问老妇人是怎么回事;老妇人如实说了。女郎生气地说:咱满门女流之辈,怎能收留非亲非故的男人!立即又问:那人在哪里?张鸿渐害怕,从暗中出来跪在了台阶下。女郎详细问明了他的籍贯族姓,脸色稍微转和,说道:幸好是位风雅学子,不妨留宿。但老奴竟然不禀报一声,这样潦草简陋,岂能用来招待君子!便吩咐老妇人领客人进了屋。不一会儿,摆上酒来,菜肴饭食都精美清洁;饭后又拿进锦缎褥子铺在床上。张鸿渐非常感激女郎,就私下里偷偷打听她的姓氏。老妇人说:我家主人姓施,老爷和夫人都去世了,只留下了三位姑娘。刚才你见到的那位,是大姑娘舜华。老妇人说完走了。张鸿渐看见桌上有《南华经》的注释本,便取过来放在床头上,趴在床上翻阅起来。忽然舜华推开门进来了。张鸿渐放下书,要寻找自己的鞋帽。舜华走到床前按他坐下,说:用不着!用不着!就靠近床前坐下,很腼腆地说道:我觉得您是位风流才子,想把自己的终身托付给您,于是不避嫌疑而来。您能不嫌弃我吗?张鸿渐听了,惊慌得不知怎么回答,只是说道:不敢相瞒,小生家中已有妻子了。舜华笑着说:从这里也能看出您的诚实,不过也不妨碍。既然您不嫌弃,我明天就去请媒人。说完了,要走。张鸿渐探过身子拉住她,她也就留下来。天还没亮舜华即起床,拿银子送给张鸿渐,说:您可以拿它作为游玩的费用。临近黑天,应该晚一点来,恐怕被别人看见。张鸿渐按她的话,早出晚归,这样过了半年也就习以为常了。有一天,他回来得稍早了点,到了住处,村庄房舍全没有了,感到非常惊讶。正在徘徊的时候,听见老妇人说: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哇!一转眼的功夫,院落又像以前那样,自已原来已经站在屋里了。张鸿渐心里更加惊异。舜华从里屋出来,笑着说:您怀疑我了吗?实话对你说吧:我,是个狐仙,和您本来就有前世的姻缘。假若你一定要见怪的话,就请你马上走吧。张鸿渐留恋她的美貌,也就安下心来。夜里张鸿渐对舜华说:您既然是仙人,千里之遥的路程喘口气的功夫就该到了。小生离家已经三年了,心里惦念着老婆孩子,您能带我回家一趟吗?舜华听完,好像不高兴地说道:原以为,我对您的恩爱之情够深厚的了;可您守着我却想着她,看来你对我的这些亲热,都是虚假的啊!张鸿渐急忙向她道歉说:您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俗话说得好:‘一日夫妻,百日恩义。’以后我回家想念您的时候,也会像今天怀念她一样。假若我得新忘旧,您能喜欢我吗?舜华这才笑着说:我是有点心窄:对于我,就希望你永远不能忘记;而对于别人,就希望你一定把她忘了。不过您想暂时回家看看,这又有什么难处?你的家就近在咫尺啊!于是抓着他的衣襟出了门。见道路昏黑,张鸿渐畏缩不前。舜华便拉着他往前走,不多时,她说:到了。您回家去,我就走了。张鸿渐停住脚步仔细认了认,果然见到了自已的家门。他跳墙进了院子,看见屋里仍然亮着灯。便走过去用两个手指头弹敲屋门。屋内问是谁,张鸿渐说明是自己回来了。屋里人拿着蜡烛开开门,真是方氏。两人相见惊喜异常,握着手进了帏帐。张鸿渐看见儿子睡在床上,很感慨地说:我走的时候儿子才有膝盖那么高,如今却长得这么大了。夫妇二人互相依偎着,恍惚如在梦中。张鸿渐对妻子历述了自己在外的整个遭遇。当问到那场官司时,才知道秀才们有死在监狱里的,有远离家乡的,张鸿渐更加佩服妻子的远见卓识。方氏纵身投入他的怀抱,说:您有了漂亮的新娘子,看来不会再想念我这独守空房的落泪人了!张鸿渐说:若是不想念,怎么还回来呢?我和她虽说感情好,然而她终究不是人类;只是她的恩义不能忘记罢了。方氏说: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张鸿渐仔细一看,眼前哪里是方氏,竟是舜华!伸手去摸儿子,原来是一个竹夫人。张鸿渐惭愧得说不出话来,舜华说:我可知道你的心了!我们的缘分该从此断绝了。幸好你还不忘恩义,多少还能赎罪。过了两三天,舜华忽然说:我想痴心恋着别人,终归没有意味。您天天怨我不送你回家,今天正好要去京城,顺路可和你一同走。于是从床上拿过竹夫人,和张鸿渐都跨上去,叫他闭上两眼。张鸿渐觉得离地不远,耳边响起飕飕的风声。不多时,便落下来,舜华说:咱们从此别了。张鸿渐正要和她约定相见日期,舜华早已不见了。张鸿渐惆怅地站了一会儿,听见村里狗叫,模模糊糊地看见树木房屋,都是家乡的景物,便沿着道路回到家门前。他跳墙进去敲门,还像前一次那个样子。方氏一听惊起,不相信自己的丈夫能回来,再三追问对证确实了,才挑着灯呜咽着开门出来。两人相见,方氏哭得抬不起头来。张鸿渐怀疑这是舜华在变幻花样耍弄他;又看见床上睡着个孩子,和上次一样,就笑着说:这‘竹夫人’又被你带进来了?方氏听了大惑不解,变了脸说:盼着你回来都到了度日如年的地步,枕头上的泪痕还在上边。如今刚刚能相见,竟无一点悲伤依恋之情,哪还有点人性?张鸿渐见她情真意切,这才上去抓住她的臂膀哽咽起来,把自己的前后遭遇详尽地讲了一遍。问到官司的结果,与上次舜华说的话完全符合。夫妻二人正在相对感慨的时候,忽然听到门外有脚步声,方氏问是谁,却无人应声。原来村里有个年轻的光棍无赖某甲,早就看上了方氏的美貌。这一夜他从别的村里回来,远远地看见有个人跳进方氏的院墙里面去了,以为这必定是个应方氏之约去私通的,便尾随着进来了。某甲本来不太认得张鸿渐,只是伏在门外偷听他们说话。等到方氏听到脚步声多次问是谁时,某甲竟说道:屋里是什么人?方氏假说:没有人。某甲说:我偷听已经很久了,这就要捉奸呢。方氏不得已,只好说了实话。某甲说:张鸿渐的大案还没了结,如果是他来家,也应该绑起来送到官府去。方氏苦苦哀求他,某甲的话却越说越下流,并逼她答应和自己私通。张鸿渐胸中怒火燃烧,拿刀冲出门去,照某甲就是一刀,砍中了他的脑袋。某甲倒在地上,仍在号叫,张鸿渐又连砍数刀,才死了。方氏说:事情已到了这步田地,罪更加重了。你赶快逃走吧,让我来担这个罪名。张鸿渐说:大丈夫该死就死,岂能为活命而辱没老婆、连累孩子呢!你不要管我,只要让孩子能读书成才,我就是死也闭上眼了。天明以后,张鸿渐去县衙自首了。赵县令因为他是朝廷审批的案件中的人犯,所以姑且只轻微责罚了他一下。不久张鸿渐就被从府里押往京城,身上的枷锁折磨得他非常难受。路上遇见一位女子骑马而过,有个老妇人为她牵着马,一看原来是舜华。张鸿渐呼喊老妇人想说句话,泪水随着声音淌了下来。舜华掉过马头,用手掀开面纱,惊讶地说:这不是表哥吗?怎么来到这里?张鸿渐大略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舜华说:若依着表兄以往的做法,我就该掉过头去不管;但是我却不忍心这样做。寒舍离这里不远,就邀请差官们一起光临,也可多多资助你点盘缠。跟着她走了二三里路,看见一座山村,村里楼阁高大整齐。舜华下马进村,吩咐老妇人开门引进客人。不一会儿摆上了丰盛味美的酒菜,就像早准备好了一样。舜华又让老妇人出来对他们说:家里恰巧没有男主人,请张官人就多劝差官喝几杯,路上依赖他们的地方多着呢。已经派人去筹集几十两银子,一来为官人作盘费,二来也好酬谢两位差官,人到这时还没回来呢。两个差役心中暗喜,便开怀痛饮,不再说赶路了。天渐渐黑了,两个差役径直喝醉了。舜华出来,用手指了指张鸿渐身上的枷锁,枷锁立刻就从他身上脱落了。她拉着张鸿渐一起跨在那匹马上,像龙一样飞驰而去。不多时,舜华催促他下马,说:您就留在这儿。我和妹妹约好要到青海去,又为你逗留了半天,让她久等了。张鸿渐说:咱们以后何时见面?舜华没回答;再问她时,她把张鸿渐推落到马下,自己扬长而去。天亮以后,张鸿渐问人家这是什么地方,原来是山西太原郡。他于是到了郡城,赁了处房子教起书来。并改名换姓叫宫子迁。他在这里一住十年。通过打听知道这几年官府对于追捕他的事已经渐渐松懈,这才又慢慢地朝东往家走。靠近村子时,他没敢急着进,而是等夜深人静后才进去。张鸿渐到了家门口,一看院墙又高又坚固,没法再跳进去,只得用马鞭敲门。过了好久,妻子才出屋问是谁。张鸿渐小声告诉了她。方氏听说高兴极了,急忙开门叫他进来,并装作斥责的声音,说道:在京城钱不够用,就该早回来拿,怎么叫你半夜回来?进了屋,夫妻二人说了说这些年来各人生活的情况,才知道那两个差役也一直逃亡在外没有回来。他俩说话期间,帘子外边有个少妇多次来往,张鸿渐就问她是谁,方氏说:是儿媳。张鸿渐又问:儿子在哪里?方氏说:到郡城参加乡试还没回来。张鸿渐一听流下泪来说:我在外流落了这些年,儿子已经成人了,没想到他真能读书成才,您的心血可说是全都用尽了!话没说完,儿媳已烫好了酒做好了饭,摆了满满一桌。张鸿渐真是大喜过望。住了几天,他总是躲在床上不出屋子,惟恐被别人知道。有天夜里,夫妻二人刚睡下,忽听外面人声鼎沸,捶门的声响非常猛烈。他俩吓坏了,赶紧一同起来。听到外面的人说:他家有后门吗?方氏更加害怕了,急忙用一扇门代替梯子,送张鸿渐乘夜色跳墙出去;然后到大门口问是什么事,原来是来家为新科举人报喜的差役。方氏大喜,很后悔让张鸿渐逃走,但是追也没法追了。张鸿渐这天夜里在野草树丛中连跑带钻,急得顾不上分辨道路;到了天亮,已是困乏到了极点。起初他本想往西走,问了问路上的人,这儿竟离去京城的大路不远了。于是他进了村子,心想拿衣服换顿饭吃。发现有座高大的门楼,墙上贴着报喜的大红纸条,走过去看了看,知道这一家姓许,是新科举人。不一会儿,有位老翁从大门里出来,张鸿渐迎上去行了个礼并说明了来意。许翁见他仪表不凡,知道他不是骗吃喝的人,便请他进家用酒饭招待了他。许翁于是问他要到哪里去,张鸿渐假说道:在京城设馆教书,回家路上遭了强盗的洗劫。许翁愿意留下他来教自己的小儿读书。张鸿渐略问了一下许翁的官阶门第,他竟是一位退居林下的京官,新科举人是他的侄子。过了一个多月,许举人和一位同榜的举人一起来家,这位举人说他家住永平府,姓张,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张鸿渐因为张举人的家乡、姓氏谱系和自己相同,心中怀疑他可能是自己的儿子;但是又一想县里的同姓很多,怕错了就没敢相认。到了晚上解行李时,许举人拿出一册记载同榜举人籍贯、三代的《齿录》,张鸿渐急忙借来翻阅,一看这张举人还真是自己的儿子。张鸿渐看着《齿录》,不觉掉下泪来。大家都惊奇地问他怎么了,他这才指着上面的名字说:这张鸿渐,就是我呀。便详尽地叙述了自己的前后遭遇。张举人跑过来抱着父亲大哭起来。经许家叔侄二人安慰劝说,张鸿渐父子才转悲为喜。许翁立即拿出银子和绸缎并写好信,派人送往御史那里,张鸿渐父子于是一同回家。方氏自从得到儿子中举的喜报以后,天天为张鸿渐逃亡在外感到悲伤;忽然有人说新举人回来了,心里更加悲痛。不多时,张鸿渐父子一起进了家门,方氏大吃一惊,以为丈夫从天而降,当问知事情的经过后,全家人才悲喜交集。某甲的父亲见张鸿渐的儿子中举显贵了,也不敢再萌发害人之心,张鸿渐却更加厚待他,又历述了当年出事的真实情景。某甲的父亲听了很受感动,并且非常惭愧,于是两家互相和解,成为朋友。
原文:粤西孙子楚,名士也。生有枝指。性迂讷,人诳之,辄信为真。或值座有歌妓,则必遥望却走。或知其然,诱之来,使妓狎逼之,则赪颜彻颈,汗珠珠下滴。因共为笑。遂貌其呆状,相邮传作丑语,而名之孙痴。邑大贾某翁,与王侯埒富。姻戚皆贵冑。有女阿宝,绝色也。日择良匹,大家儿争委禽妆,皆不当翁意。生时失俪,有戏之者,劝其通媒。生殊不自揣,果从其教。翁素耳其名,而贫之。媒媪将出,适遇宝,问之,以告。女戏曰:渠去其枝指,余当归之。媪告生。生曰:不难。媒去,生以斧自断其指,大痛彻心,血益倾注,滨死。过数日,始能起,往见媒而示之。媪惊,奔告女。女亦奇之。戏请再去其痴。生闻而哗辨,自谓不痴;然无由见而自剖。转念阿宝未必美如天人,何遂高自位置如此?由是曩念顿冷。会值清明,俗于是日,妇女出游,轻薄少年,亦结队随行,恣其月旦。有同社数人,强邀生去。或嘲之曰:莫欲一观可人否?生亦知其戏己;然以受女揶揄故,亦思一见其人,忻然随众物色之。遥见有女子憩树下,恶少年环如墙堵。众曰:此必阿宝也。趋之,果宝。审谛之,娟丽无双。少倾,人益稠。女起,遽去。众情颠倒,品头题足,纷纷若狂;生独默然。及众他适,回视,生犹痴立故所,呼之不应。群曳之曰:魂随阿宝去耶?亦不答。众以其素讷,故不为怪,或推之,或挽之,以归。至家,直上床卧,终日不起,冥如醉,唤之不醒。家人疑其失魂,招于旷野,莫能效。强拍问之,则蒙眬应云:我在阿宝家。及细诘之,又默不语。家人惶惑莫解。初,生见女去,意不忍舍,觉身已从之行,渐傍其衿带间,人无呵者。遂从女归,坐卧依之,夜辄与狎,甚相得;然觉腹中奇馁,思欲一返家门,而迷不知路。女每梦与人交,问其名,曰:我孙子楚也。心异之,而不可以告人。生卧三日,气休休若将澌灭。家人大恐,托人婉告翁,欲一招魂其家。翁笑曰:平昔不相往还,何由遗魂吾家?家人固哀之,翁始允。巫执故服、草荐以往。女诘得其故,骇极,不听他往,直导入室,任招呼而去。巫归至门,生榻上已呻。既醒,女室之香匳什具,何色何名,历言不爽。女闻之,益骇,阴感其情之深。生既离床寝,坐立凝思,忽忽若忘。每伺察阿宝,希幸一再遘之。浴佛节,闻将降香水月寺,遂早旦往候道左,目眩睛劳。日涉午,女始至。自车中窥见生,以掺手搴帘,凝睇不转。生益动,尾从之。女忽命青衣来诘姓字。生殷勤自展,魂益摇。车去,始归。归复病,冥然绝食,梦中辄呼宝名。每自恨魂不复灵。家旧养一鹦鹉,忽毙,小儿持弄于床。生自念倘得身为鹦鹉,振翼可达女室。心方注想,身已翩然鹦鹉,遽飞而去,直达宝所。女喜而扑之,锁其肘,饲以麻子。大呼曰:姐姐勿锁!我孙子楚也!女大骇,解其缚,亦不去。女祝曰:深情已篆中心。今已人禽异类,姻好何可复圆?鸟云:得近芳泽,于愿已足。他人饲之不食,女自饲之则食。女坐,则集其膝;卧,则依其床。如是三日。女甚怜之。阴使人瞷生,生则僵卧气绝,已三日,但心头未冰耳。女又祝曰:君能复为人,当誓死相从。鸟云:诳我。女乃自矢。鸟侧目若有所思。少间,女束双弯,解履床下,鹦鹉骤下,衔履飞去。女急呼之,飞已远矣。女使妪往探,则生已寤。家人见鹦鹉衔绣履来,堕地死,方共异之。生既苏,即索履。众莫知故。适妪至,入视生,问履所在。生曰:是阿宝信誓物。借口相覆:小生不忘金诺也。妪反命。女益奇之,故使婢泄其情于母。母审之确,乃曰:此子才名亦不恶,但有相如之贫。择数年得婿若此,恐将为显者笑。女以履故,矢不他。翁媪从之。驰报生。生喜,疾顿瘳。翁议赘诸家。女曰:婿不可久处岳家;况郎又贫,久益为人贱。儿既诺之,处蓬茆而甘藜藿,不怨也。生乃亲迎成礼,相逢如隔世欢。自是家得匳妆,小阜,颇增物产。而生痴于书,不知理家人生业;女善居积,亦不以他事累生。居三年,家益富。生忽病消渴,卒。女哭之痛,泪眼不晴,至绝眠食。劝之不纳,乘夜自经。婢觉之,急救而醒,终亦不食。三日,集亲党,将以殓生。闻棺中呻以息,启之,已复活。自言:见冥王,以生平朴诚,命作部曹。忽有人白:‘孙部曹之妻将至。’王稽鬼录,言:‘此未应便死。’又白:不食三日矣。’王顾谓:‘感汝妻节义,姑赐再生。’因使驭卒控马送余还。由此体渐平。值岁大比,入闱之前,诸少年玩弄之,共拟隐僻之题七,引生僻处与语,言:此某家关节,敬秘相授。生信之,昼夜揣摩,制成七艺。众隐笑之。时典试者虑熟题有蹈袭弊,力反常经,题纸下,七艺皆符。生以是抡魁。明年,举进士,授词林。上闻异,召问之。生具启奏。上大嘉悦。后召见阿宝,赏赉有加焉。异史氏曰:性痴则其志凝:故书痴者文必工,艺痴者技必良;世之落拓而无成者,皆自谓不痴者也。且如粉花荡产,卢雉倾家,顾痴人事哉!以是知慧黠而过,乃是真痴;彼孙子何痴乎!白话文:广东西边有个叫孙子楚的人,是个名士。他生来有六个手指,性格憨厚,口齿迟钝。别人骗他,他都信以为真,有时遇到座席上有歌妓在,他远远地看见转身便走了。别人知道他有这种脾气,就把他骗来,让妓女挑逗逼迫他,他就羞得脸一直红到脖子,汗珠直往下淌。大家因此而笑话他,形容他呆痴的样子,到处传说,并给他起了一个难听的外号孙痴。本县有个大商人某翁,可与王侯比富,他的亲戚都是有钱有势的人家。大富商有个女儿叫阿宝,长得非常漂亮,她父母正忙着为她挑选佳婿。许多名门贵族的子弟争着来求亲,商人都没看中。正巧孙子楚的妻子死了,有人捉弄他,劝他到大富商家提亲。孙子楚也没想想自己的情况,竟托媒人去了。商人也知道孙子楚的名字,但嫌他太穷没答应。媒人要离开的时候,正好遇上阿宝。阿宝问什么事,媒人讲了来意,阿宝便开玩笑地说:他如能把那个多余的指头砍了,我就嫁给他。媒婆把这话告诉了孙子楚。孙自言道:这不难。媒婆走后,孙子楚便用斧头把第六个指头剁去了,血流如注,痛得他几乎死了过去。过了几天,刚能起床,便到媒婆家把已剁掉六指的手给她看。媒婆吓了一跳,忙去富商家告诉了阿宝。阿宝也很惊奇,又开了个玩笑说孙子楚还得去掉那个痴劲才行。孙子楚听后大声辩解,说自己并不痴呆,然而却没有机会当面向阿宝表白。转念一想,阿宝也未必美如天仙,何必把自己的身价抬那么高。因此求亲的念头也就凉了下来。正好清明节到了,按风俗这一天是妇女们到郊外踏青的日子。一些轻薄少年也结伴同行,对妇女们评头论足,随意调笑。有几个文朋诗友也硬把孙子楚拉去了,有的嘲笑他说:不想看看你那可意的美人吗?孙子楚知道大家在戏弄自己,但因为受了阿宝的嘲弄,也想见见阿宝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便欣然随大家边走边看。远远地见一个女子在树下歇息,一群恶少把她围得像一堵墙似的。朋友们说:这一定是阿宝了。跑过去一看,果然是阿宝。仔细看真是美丽无比,十分动人。一会儿,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阿宝急忙起身走了。众人神魂颠倒,评头论足,简直要发狂了,唯有孙子楚默默无语。大家都走开了,可回头一看,孙子楚仍然呆呆地站在那儿,喊他也不答应。大家来拉他说:魂随阿宝去了吗?孙子楚还是不说话。大家因为他平时就呆板少语,也不奇怪。有人推着他,有人拉着他,回家去了。孙子楚到家后,一头倒在床上。整天昏睡不起,像醉了一样,喊也喊不醒。家里人以为他丢了魂,到野外给他叫魂也不见效。用劲拍打着问他,他才含糊朦胧地说:我在阿宝家。再细问他时,又默默无语了。家里人心里害怕,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当初,孙子楚见阿宝走了,心里非常难舍,觉得自己的身子也跟她走了,渐渐地靠在了她的衣带上,也没有人呵斥她。于是跟阿宝回了家。坐着躺着都和阿宝在一起,到了夜里便与阿宝交欢,很是亲热欢治。可就是觉得肚子里特别饿,想回家一趟,却不认得回家的路。阿宝每每梦到与人交合,问他的名字,都是说:我是孙子楚。阿宝心里很奇怪,可也不便告诉别人。孙子楚躺了三天,眼看就要断气了,家里人又急又怕,就托人到商人家里恳求给孙子楚招魂。商人笑着说:平时素无往来,怎么会把魂丢在我家呢?孙家哀求不已,商人才答应了。巫婆拿着孙子楚的旧衣服、草席子来到商人家。阿宝知道了来意后,害怕极了,她不让巫婆到别处去,直接把巫婆带到自已房中,任凭巫婆招呼一番后离去了。巫婆刚回到孙家门口,屋内床上的孙子楚已经呻吟起来。醒后,他还能清清楚楚地说出阿宝室内摆设用具的名字和颜色,一点不错。阿宝听说后,更加害怕了,但心里也感到了孙子楚的情义之深。孙子楚能起床后,不论坐着,还是站着,总是若有所思,精神恍惚,好像丢了什么。常打听阿宝的消息,盼望能再见到阿宝。浴佛节那天,听说阿宝将要到水月寺烧香,孙子楚一早就去在路旁等候,直看得头晕眼花,到中午阿宝才来。阿宝从车里看到了孙子楚,用纤手撩起帘子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孙子楚更加动了情,就在后面跟着走。阿宝忽然让丫鬟来问他的姓名。孙子楚很殷勘地说了,更加魂魄摇荡,直到车走了以后,他才回家。孙子楚回家后,旧病复发,不吃不喝,昏睡中喊着阿宝的名字,直恨自己的灵魂不能再像上次那样到阿宝的家里去。他家中养了一只鹦鹉,这时突然死了,小孩子拿着在床边玩。孙子楚看见了心想,我如果能变成鹦鹉,展翅就可飞到阿宝的房里了。心里正想着,身子果然已变成了一只鹦鹉,翩然飞了出去,一直飞到了阿宝的房中。阿宝高兴地捉住它,将它的腿用绳子绑住,用麻籽喂它。鹦鹉忽然口吐人声说:姐姐别绑我,我是孙子楚啊!阿宝吓了一跳,忙解开绳子,鹦鹉也不飞走。阿宝对着鹦鹉祷告说:你的深情已铭刻在我心中。现在我们人禽不同类,良姻怎么能复圆呢?鹦鹉说:能在你的身边,我的心愿已经满足了。其它人喂它它不吃,只有阿宝喂它,它才肯吃。阿宝坐下,鹦鹉就蹲在她的膝上;阿宝躺下,鹦鹉就偎在她的身边。这样过了三天,阿宝很可怜它,就悄悄派人去察看孙子楚。见孙子楚僵卧在床上已断气三天了,只是心口窝还有点温暖。阿宝又祷告说:你要是能重新变成人,我就是死也要与你相伴。鹦鹉说:你骗我!阿宝立刻发起誓来。鹦鹉斜着眼睛,好像在思索什么。一会儿,阿宝裹脚,把鞋脱到床下,鹦鹉猛地冲下,用嘴叼起鞋来飞走了。阿宝急忙呼叫它,鹦鹉已经飞远了。阿宝派个老妈妈前去探望,孙子楚果然已经醒过来了。孙家的人见鹦鹉叼来一只绣鞋,便落地死了,正感到奇怪,孙子楚已醒来。刚醒就开始找鞋,大家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正好阿宝家的老妈妈赶到。进房看到孙子楚,就问他鞋在哪里。孙子楚说:鞋是阿宝发誓的信物,请你代我转告,我孙子楚不会忘记她金子般的诺言。老妈妈回来把话照榉说了一遍,阿宝更是奇怪,便让丫鬟把这些事故意泄露给自己的母亲。母亲又详细询问明白后才说:孙子楚这个人还是有才学的,名声也不错,但却像司马相如一样贫寒。选了几年的女婿,最后得到的竟是这样的,恐怕会被显贵们笑话。阿宝因为鞋的缘故,不肯他嫁,父母只好听了她的。有人跑去告诉孙子楚这个消息,孙子楚非常高兴,病立刻全好了。阿宝的父母想把孙子楚招赘过来。阿宝说:女婿不应该长住在岳父家里。何况他家又贫穷,住长了会让人家瞧不起。女儿既然已经答应了他,住草屋、吃粗饭决无怨言。孙子楚于是去迎娶新娘成婚,两人相见如隔世的夫妻又团圆了一样高兴。自此以后,孙子楚家有了阿宝的嫁妆,增加了财物家产,生活有了好转。孙子楚只是迷在书里,不知道治家理财。阿宝是个善于当家过日子的人,家中诸事都不用孙子楚操心。过了三年,家中更富了。可孙子楚忽然得热病死了。阿宝哭得非常悲痛,眼里的泪水始终没有干过,觉也不睡,饭也不吃,谁劝也不听,乘夜里上吊了。丫鬟发现后,急忙救护,才醒了过来,可总也不吃东西。三天后,家人召集亲友,准备给孙子楚送葬。听到棺材里传出呻吟之声,打开一看,孙子楚复活了。自己说是:见到了阎王,阎王说我这个人生平朴实诚恳,命令我当了部曹。忽然有人说:‘孙部曹的妻子将要到了。’阎王查了生死簿,说:‘她还不到死的时候。’又有人说:‘已经三天不吃饭了。’阎王回身说:‘你妻子的节义行为感动了我,让你再生阳世吧。’于是就派马夫牵着马把我送了回来。从此以后,孙子楚身体渐渐恢复了正常。这年适逢乡试,进考场之前,一群少年戏弄孙子楚,一起拟了七个偏怪的试题,把孙子楚骗到僻静之处,说:这是有人通过关系得到的试题,因咱们友好才偷偷地告诉你。孙子楚信以为真,黑天白日地琢磨,准备好了七篇八股文。大家都暗暗地笑他。当时主考官考虑到用过去的题目会有抄袭之弊,有意地一反常规,试题发下来,竟与孙子楚准备的七题一模一样,孙子楚中了乡试头名。第二年又中了进士,进了翰林院。皇上听说了孙子楚这些怪事,把他召来询问,孙子楚全都如实地奏明了。皇上非常称赞和高兴。后又召见阿宝,赏赐了很多东西。